4.很能吃苦
推杯换盏,酒过七巡,果不其然,春日野副局长喝醉了,金刚罗汉般坚固的身躯趴在吧台桌子上,一动不动,国字脸喝得脸红耳赤,烂醉如泥,嘴里上吐,前门下泻……怎么看都不能够开车回家, 赖账是不可能赖账的,贺茂来到由小路爷爷的面前,拿出春日野副局长的印章在账单上盖了印子,算是结了账,然后开始处理上司的归宿问题。 按照以往的办法,贺茂会架起对方的胳膊,把春日野副局长送回到拔魔局办公大楼,大楼里有专供值班人员休息的宿舍楼,楼内有浴室还有被褥,但是今年春假,宿舍翻修,不能入住, 送进酒店又怕惹人非议,也只能把这位送回到位于足利区的寺庙内,比较幸运的是,春日野副局长的车钥匙也在口袋里。 通往停车场的小路是一条属于有钱人家的私道,私道四下无人,明月高悬,地上凝霜,樱花如雪花般飘零, 旁边有供孩子们游戏的小公园,还有落满花瓣的草坪以及摆满美味果汁的自动售货机,很适合男女独处谈心,甚至发生点儿暧昧的故事。 “好重啊~这位大叔。”扛起春日野副局长肩膀,女忍者白鹭叫苦不已,月光混着灯光照在三人身上,拉出一条狼狈不堪的影子。 小巧玲珑的身板毕竟不以力量见长,青年漫画里才有的小长腿在狭小的巷子内能如小鹿般轻盈跳跃,但要扛起一个体重一百公斤的大胖子还是要花费不少力气。 纤细的胳膊擦下一把桃子香味的汗水,接着是长长的叹息,现在的白鹭十分后悔, 明明是樱花纷飞的美妙夜晚,自己应该和少主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花前月下,一荡一荡地聊一聊人生大事,顺便挽救一下濒临破产的感情难题,说不定糊弄两句,就能在少主正式下达婚书之前,逆风翻盘。 但是现在却都要为了送这个大叔回家,浪费宝贵的独处时间。不仅要害少主陪着自己一起忍受大叔身上的烟臭味与酒臭,还要承受少主的责怪, 真不知道现在少主会有多讨厌自己,也许自己早早出局根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贺茂侧过脑袋,眉头舒展,一眼就看出白鹭内心的想法,不,或者说白鹭那满脸惭愧的样子,一点儿也藏不住事情, 他主动降低身子,让副局长的重量尽量往自己这边倾斜,尽可能减轻白鹭的负担。 “副局长喝醉不能怪你,副局长他…… 不,透哥本就是个不能喝酒的家伙,他平时工作很忙,是个很严谨的家伙。 以前透哥是个很会喝酒的破解僧,常常因为体内‘漏尽通’的关系,不受异常状态影响,喝光店里的酒,总是给商家造成麻烦,所以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诅咒,或者说是立下佛前大愿,以后喝酒的话,只要一杯就会喝醉, 现在的透哥还俗了,反而更爱喝酒了……算是放松身体。” 听到贺茂这样说,白鹭咬紧下唇,目光下坠,反而更加自责,明明对眼前的大叔一无所知,却一个劲儿地给对方灌酒,嘴里还说着虚头巴脑的奉承话, 这下好了,大叔醒来的时候,说不准也会把自己当做没有教养的游女。 “怎么不说话?”贺茂大大咧咧地问道,眼睛里露出关切,穿着白裳黑袴的身躯看起来非常瘦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但是啊,脚下的草鞋,每一步都很平稳,就如贺茂现在的表情,平静的像是一轮圆满无缺的月亮。 “这是在下与牡丹小姐的约定。”白鹭强忍着倾诉欲,咬紧嘴唇,脸蛋也瞥向另一边,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少年说,但是背上多了一个喝醉的大叔,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事关女人的颜面。 “为了三天后的决斗吗?” 白鹭没有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抢过男人,只觉得女人放下身段去抢男人实在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会被贴上“雌竞”的标签,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离开了就无法活下去的家伙,谁还能为了他人的目光,为了一个所谓的标签,超然物外,不争不抢。 人类本就是竞争中诞生的地球之王,不去竞争的话,尼安德特人就会先一步把人类灭绝,她可不想当失败的尼安德特人。 贺茂却无所谓地说道:“其实,就算打输了也还是朋友,才不会不见,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宝物,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假如就因为我要和牡丹结婚,你或者牡丹就不再理我,那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的友谊大概是经不起折腾的吧,契约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人才是目的。” 就像贺茂说的那样,法律也好,伦理也好,武器也好,金钱也好,最终都是为了取得幸福生活而诞生的工具,如果违背诺言会让大家都得到幸福,那么他会成为第一个违背诺言的人。
听到贺茂给出的承诺,白鹭心头萦绕的灰色一下子散去不少,身为五龙神社的忍者看护巫女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如果被自己的巫女抛弃,她真的情愿去死,但既然,少主都认为那些承诺不算数。那么立下约定的她,大概也是可以不把承诺放在心上的。 她认真盘算了一下,赢了就能在名义上得到少主,输了也只是回到原点,这等于说是无论自己失败几次,只要能赢一次就可以翻盘,稳赚不赔,心情果然又开朗起来。但是脸上又不能被少主看出来,她只觉得好不容易被少主哄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少主多哄几句。 于是,整张脸绷紧起来,目光也像刀具一样清冽,违背本心,大声说道: “这可不行,无论少主怎样说,在下都必须遵守与牡丹小姐的约定,在下只要败了就会离开少主,在下也是一个有尊严的女人,不要侮辱女人的尊严……”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能为遵守承诺,慷慨赴死。脸上那明明在笑却要装哭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本心, 分明就是一个贪吃糖果的坏小孩儿,得了一个糖果还不够,还想要打劫糖果商人,而藏不住心情的脸庞彻底暴露在贺茂的眼前,也只是让贺茂更加头疼。 “好吧,白鹭,那就随便你了。”贺茂收回了温柔的目光,虽然这很有趣。 这回轮到白鹭犯难,两只眼睛忽然泪汪汪起来,心中疯狂嘀咕:不是这样的少主,不是这样的,在下只是想被您多哄几句,在下才不想遵守什么诺言,在下的心里只有您一个。 贺茂把春日野副局长丢进后排,让白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同时也为这次谈话最后定了性质:“白鹭,请不要因为我的决定而乱了你的内心,无论如何你都是自由的。” “那么请给在下自由,让在下一直喜欢着您。”白鹭抱着贺茂的一只胳膊,接着就迎上贺茂那难以理解的目光。 虽然不能理解白鹭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是啊,没有男人会因为自己受欢迎而真正感到烦恼,会让他们烦恼的,往往是重视的人受到伤害,所以,他才会说: “真是个笨蛋,那你就太能吃苦头。” “少主肯给在下糖吃吗?” 女忍者傻傻地笑着,透出无怨无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