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与诺亚
和绝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夜间的平安十字医院纠纷和枪击案还是鲜少发生的,敢触动所有人霉头的家伙不多,诺亚算一个。 不要误会,这里的诺亚并非是某个人,而是一家公司的名字,假如现在有一位本市的居民听到这个名字,他一定会点点头:那个诺亚啊,我很熟悉,天天在电视上听的耳朵磨出茧子。 在本市之内,诺亚的产业可以说只手遮天,而在本市之外,诺亚这个名字仍旧像是镀了金的招牌,招致蜂蛹的消费者。 而在某些人眼里,诺亚既是他们的大老板,也是阎王派来的催命鬼。 乌合是前者,社会和父母养育她长大,值夜老师教会他一切规矩后叮咛她值夜医生与诺亚的契约关系,尽管诺亚不发她工资,但值夜医生能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托了诺亚的福。 风俞是后者,她和诺亚并无恩怨,甚至偶尔还替诺亚做事。只是伴君如伴虎,什么时候诺亚想丢掉这白手套,也不过是瞬息的事情,风俞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利用诺亚,诺亚也利用她。 而安堇年,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不如说安堇年就是被诺亚养大的孩子,诺亚的一切如她的父也如她的母,她依恋诺亚,忠于诺亚,诺亚并非她人生的全部,却也是她人生重要的一个环节。 —— 十几年前年前,安堇年尚且只有5岁。 本市第二幼儿园,中(三)班的教室明亮宽敞,窗户大敞,风流过室内,几位小孩子,一人对着一位老师,正在学习如何念自己的名字。 “安——”年轻的老师大声念出第一个字。 “安!——”安堇年拉长声调重复一遍。 “堇——”“堇!——” “年——”“年!——” “好了,堇色安年,风禾尽起。你叫安堇年,记住了么,小安堇年?” 安堇年重复了一遍:“安堇年?” “是的,安堇年。你是诺亚来的安堇年”年轻的老师拍拍她的脑袋,答到。 “为什么说我是诺亚来的安堇年?” “因为安安的书包、笔盒、玩具还有家全都是诺亚的呀。好多的孩子都和你一样,是从诺亚来的。”老师自豪的回答道,言语间不乏对“诺亚”的崇敬。 “……不对。”安堇年正想回答知道了,就听到另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反驳道,“诺亚又不是某个地方,怎么能叫从诺亚来的呢?” 安堇年的老师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安堇年沉思着回答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么一说,我的家乡是哪里呢……” “问你爸妈啊”另外一个孩子莫名其妙,“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你家。” “……爸妈?”安堇年保持着沉思,还装模做样的把手放到了下巴上,“那是什么?” 另外一个孩子如遭雷击:“爸妈是什么?!爸妈不就是生你的人吗?” 安堇年一脸深邃,如同思考宇宙真谛:“生我?……怎么生的?” 眼见另一个孩子张开嘴就要回答,安堇年的老师按耐不住了,抢先问道:“这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那孩子忽然记起还没自我介绍,赶紧转身和老师鞠了个躬,大声回答道,“报告老师!我的名字是乌合!” 老师伸手擦了擦汗,摸了摸乌合的头:“没必要这么正式啦乌合小朋友……你的老师呢?” “我的老师吗?您是说倒在那边的那个女士?……哦,糟了!林老师!”乌合突然睁大了眼睛,情绪以一种安堇年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转换成了伤心与惊恐,“差点忘了啦!!报告!林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倒在那里了!!” 安堇年的老师望去,只见另外一位年轻的老师躺在地面上,面部通红,痛苦的蜷缩着身子,但是竟丝毫声音没有发出,不由大惊失色,赶紧站起身冲过去,扶起另一位老师的身子,喊着她的名字:“林薇!林薇你还好吗林薇?!” “啊。”乌合擦了擦眼角,看着安堇年的老师跑过去,神色怔然,“许老师看上去好害怕啊。” “感觉那个老师很危险,发生什么了?”安堇年看着她。 “不知道,她刚才突然叫我拿药,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药她就倒那了。”乌合还话里还有鼻音,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一边小声快速抽气一边回答。 “……这种事情再早一点说!” 安堇年猛回头,只见整个教室的老师都被惊动了,四五个老师全部聚集在那位林老师旁边,有人打电话给校医,有人试图急救。那些小孩子则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药!许老师!林老师兜里有药吗?”安堇年把手卷成筒状,大声喊道。 “药……?我找找,啊!这里有一瓶什么?”许老师也是病急乱投医,真的开始摸索林老师的衣兜,真的摸到了一小瓶药片。 “快,喂下去试试!”其他老师七嘴八舌道。 许老师掰开林老师的嘴,强行把一小片药片放进里面,林老师剧烈的咳嗽了两下,喉咙动了动,把药片咽了下去。不过片刻,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褪去了,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林薇?林薇?校医来了,你醒醒啊,林薇?” 在这当口,校医已经赶来,许老师又摇了摇林老师的肩膀,见对方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只好几个人合力把她抱起来放到紧急担架上带走。 “安安,你先和小乌合自己玩一会儿,遇到什么问题就找别的老师,好吗?” 事情发生的太快,安堇年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许老师走了耶。”乌合呆呆的看着许老师和校医一起离开了教室,然后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安堇年,“说起来,你叫什么来着?” “……安堇年。” “哦……她让我们玩诶。” “……所以呢?” “……所以你真的没有父母吗?” “父母是什么?” “就是生你的人啊。” “怎么生的……?” 教室内,两个小孩子排排坐陷入了沉思。 ———— “怎么了?”风俞端着笔记本电脑啪嗒啪嗒打着字,突然发现安堇年正在对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不由问了一句。 “——啊?”安堇年醒神,正了正身子,视野里还有一片暗色的光晕,“突然想起来以前和乌合那家伙干过的傻事。” “是吗?”风俞想起了那个守死理的值夜医生,微妙的笑了笑,“快别发呆了,任务目标就要到位了。” “明白。”视野中暗色的晕染逐渐消失,安堇年的怀旧之情也弥散开来,她从腰侧解下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又装回去,再抬眼时目光中已是一片沉静,“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