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璋看到北面大量的人马来了,雪地上的黑云十分显眼。他骑在马上依旧保持着慢行,只是观望着……此时出现在北面的,应该是固安县来的三万骑马的步军。 果不出其然,没一会儿就有斥候前来禀报:“袁江军率人马到了!” 王璋长吁一口气。 良久之后,南北两股大军逐渐靠拢。一支马兵小队举着旗过来了,王璋也率部将策马上前迎接。两支小队见面,王璋已认出了袁彦的脸来。 二人同是殿前司大将,只是认识而已。平时并不太熟,交情更谈不上好。 但此时此刻,王璋忽然对袁彦生出一种亲切感,看袁彦面色有激动之色,恐怕也差不多。二人在马上执军礼,相互对视一眼,“王将军!”“拜见袁将军!” 王璋道:“此番会面,咱们的人马就有四万五千人了!” 袁彦故作淡定,遥指西北边白茫茫的大地:“杨将军(杨彪)还有二万余精骑在不远处,咱们这边的人马抱团有近七万人!” 二人又是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近七万精兵抱团,信心便充足得多。 两军汇合成一支大军,袁彦部将带来的一些骑兵调配的坐骑分给王璋,马匹仍然不够,不过这些马不用作战,有的便一马双人骑着行军。大军调头,一起又向北面行军。 袁彦道:“霸州离固安城一共就七十五里,现在只剩几十里,咱们马不停蹄赶到固安便安生了。” 王璋故作轻松道:“到了固安,咱们弄只羊来烤。” 袁彦笑道:“还得有酒!” 王璋瞭望四周,白茫茫的平原仿佛大海一般,短短几十里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天气晴,没有再下雪,雪地上袁彦部来时留下的马蹄脚印仍旧在,仿佛是茫茫天际的一条路。 当晚步兵主力就骑马到达固安,随之入城。调动非常顺利,步兵骑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辽军就算知道了周军的调动,大家都骑马不过几十里路,辽军临时出动也赶不上了。 但次日大军从固安西行去涿州的路上,便遇到了状况。辽军主力就在涿州北面,对这条路的威胁太近! 袁彦问前来急报情况的骑兵武将:“李点检可有军令?” 那武将道:“末将是杨将军(杨彪)派来向袁江军预警的人,尚不知李点检军令!” 一旁的王璋提醒道:“骑马步兵万一没跑掉,对阵辽骑不堪一击,年初杨将军就吃过大亏,罗猛子都在那一战中死了。” 袁彦当机立断道:“传令全军,照预先安排的顺利陈列方阵!” “得令!” 大军里顿时大鼓擂得震天响,号角也随之呜咽起来。一队传令兵,四散奔向各部,他们在马上就急匆匆地大喊起来:“有敌情!中军令,全军照方略结阵!” 四下里大量人马运动向中间聚拢,人多嘈杂,却各有秩序十分迅速!毕竟是百战精兵,从武将到小卒都十分熟悉战阵。 不多时,又有随军军府官员带着书信找到了中军大旗,送来杨彪的书信:杨彪部骑兵即将运动至东面,位于步军大阵右翼伺机而动;杨彪快马传信去涿州,建议李处耘部出涿州,屏护步军大战左翼。 过了许久太阳尚在东天,北面无数人马形成的黑云果然渐渐吞噬了原野上的白色,来势十分庞大! 周军步兵披甲执锐整容整肃,已各部列成严密的方阵,原地等待。 大规模的对阵虽在意料之中,来时却十分突然! 辽军在大约一里余地外停了下来,远远地能看清了他们的旗帜、人马的轮廓。两军遥遥相望,小股马兵在中间的空地上来回奔走,看得清那些骑马的人拉弓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冲突。 这时辽军中央一大股马队从大阵里冲出来了,很快便驱散赶走了前面的周军斥候。马兵径直趋近至二百步内,周军各方阵前方的神臂手已经从箭壶里抽出箭矢来了! 可是辽军前锋竟然并不上前,只在不远不近处缓缓游荡。 紧张刻不容缓的局势一下子僵持下来……就好似一匹飞奔的良驹,风声呼啸犹如利箭,却忽然被勒在了原地。 ……辽军出动了大股主力,连辽皇耶律璟都骑马来到了军前! “若非在此地逮住周军,他们竟能在咱们眼皮底下聚集重兵。”萧思温沉声道,“周军的禁军步兵是骑马行军的!” 耶律休哥观察了一番周军的部署,说道:“此时不宜进攻,周军步兵结阵后也不是软柿子。” 辽皇皱眉瞧着庞大的人马场面,一言不发。 耶律休哥之前的计策是引诱周军步兵前来决战,然后在半道凭借机动打击那些援兵,但现在周军近十万步骑都调动到了这一带,策略似乎落空了。耶律休哥当即又道:“可列阵对峙不战,待其兵马调动、大阵动摇,再以铁骑寻机破阵!” “那只能等等。”耶律璟脾气虽燥,此时也沉得住气,毕竟交战两国谁也担不起大败的后果。 耶律休哥道:“打不打是咱们说了算,有机会便打,没机会便从涿州撤军,再攻东边津州。牵着周军向东走,重新寻战战机。” 萧思温道:“涿州离幽州近,大辽可从幽州调攻城兵器和步兵攻城;若再去津州,离得就远了,辎重过去很费时间。” 耶律休哥道:“那堡垒低矮,不用攻城器械也能攻下;给奚兵和女真人一些战马,让他们骑马跟去津州。咱们再到四处抓一些汉儿来填沟!” 萧思温皱眉道:“如此作战,就算守住了幽州,今后治理幽州也更难……” 耶律休哥不以为然道:“恐惧和敬畏,更能让汉儿顺服!” 不管怎样,反正眼下这仗还没法打。战阵上辽军人马略胜,同等数量的骑兵也比步兵更厉害;但骑兵的成本和平素的消耗比步兵大得多,辽军吃撑了才愿意拿骑兵大规模地与周军步兵拼命! 而且眼下周军的部署很难攻,左右两翼还有大股精骑庇护,难以对步兵进行包抄侧击。 但周军也不敢轻易上来,其步兵追不上,跑快了还会让方阵散乱;骑兵又不足以单独击败辽军主力。 一时间战局暂时僵持下来。 …… 霸州行宫,郭绍身边的禁军就剩五千步兵,全部的实力都押上去了。他闻报之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郭绍没轻举妄动,无论心里再急也只能忍着。此时前线有大将李处耘能调动部署各部,李处耘来主持距离更近、军令速度更快,而且他了解实际状况也更清楚更容易……现在如果对前线指手画脚,有可能起反作用! 郭绍反复在思量推测状况,只是放在心里,或者写在纸上。 此战部署和安排还没达到完美严密,郭绍一个人没能完全考虑周密;哪怕有前营军府许多官吏幕僚出谋划策,但古人在庞大信息运算、管理等方面,似乎还是缺少某种系统化的方法,毕竟不能什么都让郭绍满意。 比如有一个漏洞,先期因为骑马步兵作战太差,取消了这个兵种;骑兵由此增加了长途奔袭的能力。但实际战场中,又出现了步兵快速调动的需要。 临时调马给一部步兵,但仓促出现的问题是:战马全在固安……这是前期部署安排的失误。 如果霸州步兵有马,当即就可以骑马快速赶去固安;而不需要为了防备半道被袭击,采取保守安全的两军对行汇合的法子。 郭绍这种时候哪里还能隐藏、去在乎什么喜行不露于色的讲究?他铁青着脸,太阳xue上方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给他端茶的亲兵都紧张的手微微发抖,小心得仿佛在捧着一盘豆腐似的。 郭绍疾步在上面走了好几个来回,问道:“董遵诲来消息没有?” 魏仁浦道:“暂且还没有,不过按照既定方略,他昨天从霸州出动去固安,休整一天出击。正好是今天……”魏仁浦看了一眼外面的光景,“这会儿估计该派人回禀了。” 话音刚落,一个官员从外面的屋檐下走进大堂,疾步走到魏仁浦跟前交上一封书信。魏仁浦展开一看,拜道:“董遵诲的消息,他已于今晨率军自固安城出发,方向未改。” 郭绍听罢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一面大图,上面五颜六色的线条,看起来很花、不过倒也实用。他不动声色地瞧着上面未标注的路线,仿佛看到了董遵诲所率的马群正在图上奔跑!这条路线除了郭绍自己和董遵诲没人知道,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当然董遵诲出动之后可以照自己的判断随意改变路线……前期没什么状况,应该还是郭绍目光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