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公主驾到
“那婢子历来就古里古怪,这会儿更是犯了死脾气,别理她!” 小昭刚开口,就被心里五味杂陈的姬玉萝出言狠狠低斥。 她眉宇间带着从未有的冷,再无一惯娇弱的样,小昭不敢再说话。 惆怅出得门,就见庭院中有条不紊分布的六角雪石灯已经点亮,橘红色的灯光映射下,院中的花花草草穿上一件轻薄红纱衣。那血红的更艳,那紫的更深沉,那粉的色沉甸,淡雅黄的却愈加的清新突兀,最后,那诸多的绿便带着一种褐色的朦胧美。 靠近殿前的地方已经分两排站着二十多个宫人。她们皆换下素服,上穿柳黄短襦,下穿水绿长裙,发间翡翠色带不时随风飞掠飘起,煞是养眼。那两排前端的六位手挑灯笼,后面的皆双手拢前。 出行如此隆重,姬玉萝抛开一切,油然而生一抹骄傲。 毕竟,任务完成,也是她解脱之时。 莲步轻移,拾阶而下,只一级,就一个踉跄扑朝前。好在台阶级数不多,也就五级,在宫人惊骇的目光中有惊无险到台阶下,稳住身形。只一凝,转身一脚踹向随后的小昭。 小昭狠狠摔向台阶,痛在这瞬间袭遍她的每一个感知。 被精心伺候的主子突然一踢,她心中委屈,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公主大发脾气还是第一次,站在殿门前的小单子眨巴着眼睑,也与众宫人一时呆住,出不了声。 姬玉萝的心隐隐作痛,却余怒未消,怒斥小昭道:“笨死!早看你不顺眼,这次又踩着本公主裙裾。” 小昭眼珠转了转,总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翻身跪地,泪如雨下,“公主!奴没有!” 小槿与紫荆互视一眼,回过神来,提拉着裙裾跪下给小昭求情。 求情声仿似让姬玉萝心中的怒火更旺,她怒视着小槿、紫荆,音节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憎恨,“你俩人平时里与这小婢嘀嘀咕咕,也不是好人。” 话落,她高唤,“来人!” 随她出行的只有二十多个宫人,而那些留守宫中的姑姑以及干粗活的下等宫人也站在主殿四周恭送。这一唤,立即出来四位膀大腰圆的姑姑,还有两个下等宫人。 上等侍女地位优越,她们的内心早对上等侍女愤愤不满。得到话,当即撸袖管露粗胳膊肘儿,凶神恶煞架了小昭等三人。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只盼着下一刻姬玉萝就发话严惩这三个侍女。最好是活活打死,那才是真正激动人心的时刻。 姬玉萝捻捻衣袖,声音低去,“把这三个婢子关起来。等本公主回来再收拾她们。” 姑姑们与下等宫人哑然互视,内心的激动消失无踪。 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 “公主!” 随身侍女凄凉的唤声萦绕在耳畔,姬玉萝硬着心肠硬装着没听到。 她抬头望向苍穹,发现白日里阳光明媚,可这会儿老天爷已经变脸。 无风长空黑,天边似隐隐的如丝闪电在黑云里掠过,那四周的景物在黏稠黑的笼罩下愈加地如上了墨一般。 天边那轮白月去哪啦?为何如此重要时刻它却佳影无踪! 刚刚稍好些的心情在凄唤声中变得沉重。身上那妖血红的衣裙艳丽如被鲜血浸染,悄悄偷袭她的心,一直以来都做着的那个噩梦突兀滑过眼前,她的脚步变得迟缓。 香殿。 灯火辉煌,乐声飘飘,不闻话声,却能感受得到里面亦是热闹融融。 按着规矩,姬玉萝随嫔妃在内室入席,其中有隔断,用珠帘隔开。可姜夫人今晚突然病倒,皇太后自是缺席,那尤屏在来的途中禀明姬明后伺候姜夫人去了,考虑到姬玉萝与其他嫔妃不熟,因而,姬明临时让在正殿加几,安排姬玉萝坐到台阶下的第一几。 临近香殿,小于子便跑来相告姬明的决定。 姬玉萝放下轿帘,一点也没觉得欣喜。 依着她计划,宴到中途,她便会步出内室前给姬明敬酒,这时候,就是最佳的射杀时机。但姬明这样安排,一来打乱了她的计划;二来:姬明如此厚待她,她内心的内疚感越发地浓了。 轻轻的咳嗽几声,唤轿停,说头晕得厉害,想休息片刻。 拖延时间,在宴会开始后再到,她不用良苦用心的虚于委蛇。 她怕,怕再一次感受到姬明浓郁的父爱后从此会心绪不宁,噩梦相随一生。也怕见到天楼那双变得冷冽的深远双眸。 一声‘公主驾到’的绵绵拖着长长的尾音响起,姬玉萝出现在香殿门前。 一身妖血红,清新簇拥,鹤立鸡群,飘若惊鸿,万众瞩目。 殿内,宴会已经开始。由于是家宴,所有人都没有穿朝服。但锦衣颜色也不杂乱,褐色为主。 九级台阶的龙椅上,姬明身穿遍覆文绣大袖黑色衣袍。 一枝独秀,君威赫赫。 一几两人,他们大致按官位高低与至亲的人相捱有次序而坐。 姜古与姜楚陌对面几前坐着夏侯傅与夏侯子莘。那老小儿眉似扫帚,眸阴沉,三角形脸黝黑。夏侯子莘手持酒盅,闻姬玉萝到,双眼痴呆,可能正做着驸马的美梦。 第一相对的两几与夏侯子莘旁的一几还空无人,令姬玉萝顿时就想到那位置应是夏侯傅的二儿子夏侯夜的。 姬玉萝眸光再次稍稍高抬,就瞧见台阶上的右面隔断处站着天楼。距离虽远,可她明显感到自她现身殿门的一瞬间有缕杀气自他身上迸射出来。 迈入门槛,宫人留在了门外,姬玉萝便独自一步一步向金色簇拥的姬明走去。 她走得很慢,神情庄重,就犹如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最耀眼的时刻。却越是接近姬明,就越感到来自右面的眸光如针。 不经意间,背脊发冷,手心里都是汗。 抬眸,与之相对,粉色花瓣唇无声翕动: 放心!我不会让父皇死! 姬玉萝希望天楼能看懂她的嘴型。可他仍是剑拔弩张,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她无奈,只得不着痕迹移开与之对视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