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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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 扶苏似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先生此前有提过,若是事务府官吏有举荐人选,朝廷当尽可能采纳,这是为何?就因这些人曾在事务府任职,便要网开一面?” 嵇恒神色怪异的看了扶苏一眼。 也不由摇摇头。 人情世故。 扶苏却是全然不懂。 但嵇恒也清楚,扶苏身份高贵,自来都是别人对他人情世故的,又哪里需扶苏去考虑这些?然作为一个执掌权势的人,人情世故可以不精通,却不能不懂。 嵇恒缓缓道:“法制讲究的是公平公正。” “但天下真能做到一切按律执行吗?” “当初秦太子犯事,若是真按律执行,秦惠文王就当直接被处死了,何以最终惩罚的是其老师,那便说明了,法制归根结底还是人治,而人治就注定会有各种偏倚偏好。” “只不过法制更注重对底层公正。” 闻言。 扶苏若有所思。 嵇恒继续道:“你在颁发求贤令之前,便给萧何等人做出了提拔,但仅凭始皇在关东的动作,就能让他们如实升迁吗?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若是真想升迁,像萧何这样的干吏,在过去几年上计考核后,就已经能升迁了,之所以选择不就,便是不愿升迁,而今只是跟你有了一定交集,你施施然一份令书,就能让他们回心转意?” 嵇恒冷笑着摇摇头。 他缓缓道:“萧何等人在收到伱的令书后,之所以愿意升迁,其实并不是那份升迁令书,而是后续颁布的这个求贤令。” “你提拔他们举荐的人,相回应的他们前去上任。” “这是一笔交易。” “因而所谓的提拔,其实并不是提拔。” “而是拉拢、交好。” “萧何等人借此达成了自己的想法,而你也能借他们上任进一步宣扬求贤令,吸引更多人注意,更多人出仕,以招徕更多关东底层士人之心。”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既得利益才是根本。” “若是无利可图,甚至是弊大于利,即便你是大秦储君,又有谁会真的在意?” “而他们之所以同意,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一来,的确跟始皇在关东的雷霆举措有关,极大震慑了六国复辟势力,打压了六国贵族的嚣张气焰,更让甚嚣尘上的流言完全戛然而止,这无疑让很多人心生浮动,二来便在于你先是给他们下发了升迁令书,紧接着就发出了求贤令,这无疑是对他们在示好。” “尤其你在此前还特意给他们书信一份。” “更是让他们心生异动。” “只是提拔他们几人,他们未必会同意,但若是提拔一群人,他们就会同意了。” “因为一个人形单影只,去到陌生的环境,稍有不慎,便可能步步错,而你远在咸阳,又能给他们多少支撑?真正能给他们支撑的,他们愿意相信的,愿意将后背交给的,永远是身边亲近的人。” “所以他们最终能同意。” “另外。” “你对尘世的看法太浅显了。” “世上一直有个说法,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事务府的官吏,你都有所接触,对他们的才能当是有所了解,他们都算得上是有能之人,而能为他们信任,并愿意为此举荐的人,又岂会真就那么差劲?” “尤其他们生活在底层,最为市侩现实的地方。” “仅仅付出一些斗食小吏的官职,便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能吏,彻底的倒向朝廷这边,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赚的。” 扶苏若有所思。 他苦笑一声,拱手道:“扶苏受教了。” 嵇恒淡淡的摇摇头。 他凝声道:“你过去一直生活在皇宫,虽有跟外界接触,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又有多少人敢不讨好你?所以你认识到的社会,始终跟现实是有一定偏差的。” “天下从不是只有打打杀杀。” “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只是对于帝王家而言,人情世故,本是没有必要的,但有时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做出一定的妥协跟退让,所以人情世故你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懂。” “手中无剑跟有剑不用是两码事。” 扶苏在心中咀嚼着,嵇恒说的这句话。 也是豁然开朗。 嵇恒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高挂天边的皎洁明月,淡然道:“对于大秦而言,从立国之时,选择大破大立,这就注定了前路会很艰难,想要真正完成改革,需要做很多的事,也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就上升渠道而言。” “大秦当践行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扶苏在嘴里念叨了一句,眼睛瞬间一亮,之前他还有些迷迷糊糊,一知半解,但听到这句话,瞬间豁然开朗。 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才是大秦今后要走的道路。 扶苏神色激动。 他在嘴里不断咀嚼着,越咀嚼越感觉正确。 良久。 扶苏也是慨然道:“先生果真是真知灼见,寥寥数语,便直接为扶苏扫清了前路,万幸扶苏有先生指导,不然不知多久才能明白此中道理。” “扶苏感恩。” 扶苏朝嵇恒恭敬行了一礼。 他现在对嵇恒越发佩服了。 从这句话,扶苏就明白,嵇恒从始至终目的都很明确,也一直都有所针对性,而且走的还异常坚定,他这一两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实现这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而这也跟军功爵的初衷相契合。 或许最终能够出仕的人,并不会有军功爵那么多,但至少大秦会给与底层上升渠道,给与他们向上的空间,而非是像现在一样,朝廷的功臣集团,地方的豪强士人,彻底把持了官吏渠道,让底层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且还要不断忍受各种增赋加租。 这让底层民众如何没有怨念? 随即。 扶苏脸上的激动之色就淡去了。 因为若真这么做的话,面临的阻力也将无比的大。 扶苏重新坐回席上。 他低垂着头,在脑海沉思着。 最终。 他毅然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冷冽。 朝廷的功臣集团,本就居功自傲,而且一直暗中破坏法度,他早就心生不满,何况在嵇恒之前的建议中,也早早明确了,这些功臣集团,最终大部分都要清理出朝堂的,至于地方的豪强士人,扶苏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大秦给过士人机会。 立国初便设立的博士学宫。 但这些名士、贤士,可曾有过半点在乎? 而且大秦非是弃士而不用,而是选择取士于众,或许底层读过书识的字的人没那么多,他们的才能也没有士人那么全面,但底层的官吏真需要那么有才能? 显然不是。 大秦真用的了那么多名士? 自然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舍弃所谓的名士,又有何影响? 何况谁又知道,这些底层识字的官吏中,就不能成为能吏干吏? 大秦靠的就是以量取胜。 一念间。 扶苏心态彻底平和下来。 他到现在也是彻底明白,大秦其实一直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是始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立足点也仅仅在于求变,而今经过嵇恒的提醒,大秦的一切举动都变得明朗化,有目的性了,若是为外界知晓,也定然会生出恍然大悟之感。 另一边。 嵇恒望着夜色。 似察觉到了什么,略带惊疑的道:“快到七月了。” 扶苏颔首,感慨道:“是啊,马上就到七月了,距离陛下巡行也快半年了,不过算算时间,陛下也当开始返回了。” 嵇恒没有接话。 只是目光深邃的望着天空。 他若是没记错,历史上七月流火,大帝陨落。 始皇就死在了七月。 眼下大秦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始皇的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的好转,并不一定依旧会在七月暴毙,而且就算始皇出事,对天下的时局影响也不会太大。 因为始皇早就做好了布置。 蒙恬眼下就在咸阳。 若是始皇真的出事,有蒙恬坐镇,关中乱不起来,等扶苏上位,或许前两年会有一些动荡,但只要扶苏大赦天下,基本还是能维持下去。
不过平心而论。 嵇恒并不希望始皇出事。 始皇在,天下定。 大秦的天下会少很多动荡,也会让人不由心安,就算是改革,受到的阻力也会小很多,若是始皇没了,一切都会变得艰难很多,就算扶苏能坐稳皇位,但想要力推改革,却是要付出更大代价,做出更多妥协,妥协之后,日后想收回成命,又要折腾一番。 最终苦的还是芸芸众生。 嵇恒负手而立,心中想到了一首诗,忍不住轻叹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大秦的这场皇图霸业,终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 “只望不是大梦一场。” 嵇恒摇摇头。 看着百感交集的嵇恒,扶苏也是感慨连连,跟着感叹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但身在当世,我等又哪有什么选择?在遇到先生之前,扶苏还踌躇满志,想着以王道治天下,但在遇到先生之后,经先生之点醒,这才逐步意识到天下之艰难。” “扶苏其实跟不上父皇的脚步。” “也跟不上先生的想法。” 扶苏苦笑一声。 随着对时局了解的越深刻,他就越发感觉自己无力,也越发感觉自己难以支撑,若非有嵇恒暗中提醒,他恐根本就应付不了。 嵇恒回过头,看了扶苏一眼,摇头道:“你其实太小看自己了。” “只是.” “你有一个太雄才大略的父亲了。” “最终才显得你平庸。” “你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天下哪有那么多天生帝王?哪有那么多生来的权谋大家?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才能比不上野心,你若是换做其他时候,足以当一个称职的守成之君,甚至是一代明君,但你偏偏为始皇的子嗣,在这一个大乱到大治的转折阶段,这就注定要比寻常要担负更多。” “在其位,谋其政。” “只是那个位子要承担的太多了。” “而有始皇这般千古帝王在前,你其实注定一辈子会活在其影响下。” “时刻受到其影响。” “甚至于。” “你不能有太多主见,也不能有太多想法,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填补空漏,或者说你即位后,终其一生,都是在替始皇处理后续。” 扶苏轻笑一声。 脸上洋溢着憨厚跟尊敬。 他笑着道:“多谢先生开导,但身为人子,扶苏很感激父皇,若没有父皇,哪来现在的天下一统?哪来天下之安宁?扶苏又岂能窃据到如此高位?” “我本就一平庸之徒,又岂敢胡思乱想?” “扶苏终其一生,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已是十分知足了。” “扶苏眼下唯一心愿,便是父皇身体康健。” 嵇恒深深的看了扶苏一眼,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扶苏笑了笑。 他而今早就认清了现实。 也不再想着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了。 唯一的念想,便是能接过始皇手中大旗,将大秦江山安稳住。 给后世帝王一个太平天下。 至于其他。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嵇恒跟扶苏并肩而立,两人都没有言语。 就这么静默站着。 当一阵清风拂来时,院中已无人影,嵇恒早已回到了室内,扶苏的身影也早就消失不见,唯有沙沙的风声还在院中飘荡着。 辚辚的马车上。 扶苏身躯笔挺的坐着。 而在扶苏马车飞驰过后,一道中年身影,缓缓现身一旁,他望了望马车远去的身影,又望了望这辆马车驶出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此人并未在原地逗留。 只是循着马车驶出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截,在发现暗中有侍从时,便悄然停下了脚步,而后张望了几眼四周,好似惊觉走错了路,这才连忙转身离开了。 一切都只是路过。 也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