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莫桑收到苏一燃的短信。 ——在哪？ ——回去了。 ——还好吗？ ——嗯。 她收了手机，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苏一燃想跟她说程琛的情绪不太好，但犹豫之下作罢，毕竟是外人。 莫桑早看见哥哥的短信了，也只是回了一句“回去了”。有什么要骂的，等见面了再说吧。她让他骂，总比前世厌弃的模样强。 因为她穿着校服，所以决定从正门回去。身体还虚着，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放学时间，校园里很热闹，隔着墙她都能听到学校里边的吵闹声。 前面再转过一个弯，就快到大门了。 黄昏的余晖下，街角处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莫桑顿了顿，才又提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不疾不徐，来到他的身前。 “哥。”她喊了一声。 程琛的眼里都像是在冒着火，与出事的那一晚不同，再也没有冷冰冰的感觉。 想起他说，你要毁掉自己的生活，最好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别来烦家里的人。 哥，我是桑桑。 你看，我现在很好，没有抽烟打架进警局让你丢脸了。 哥，那你喜欢现在这个我吗？ 她弯起嘴角看着他，看得程琛的火气一点点压下去，要到嘴边的质问全数咽了回去。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 “笨蛋。”程琛伸手一扯，居然抱了她。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重生前一晚，程琛视角。】 明年6月份才毕业，但程琛已经跟一家公司签约了。 他大二的时候在那家公司实习，老板很看重他。待遇很好，前途光明，羡煞旁人。 从小到大一直成绩优异的他，在别人看来，他的成功是那么的自然。 小时候逢年过节时总会被拿来比较，亲戚们指着他说，“你们要是有程琛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 他习惯了接受赞誉，还有别人羡慕的眼光。 可能活了这么久，也只有那一次被争议过。 初三有一阵子他不知怎么了，做什么都不在状态上。那时学校正好在举办篮球联赛，他身为主力连连失手，三场比赛就输了两场。最近的模拟考上头一次考砸了，成绩一落千丈，还被老班拉去谈心了。大家说他跟中邪了似的，还开玩笑说要不要去拜一下庙去晦气。 程琛是没觉得什么，男子汉有什么输不起的，一点点挫折而已。 但是那阵子最难熬的是流言，说他早恋了，才导致这一切的失常。 有天傍晚，他作为值日生和同桌把垃圾拿去垃圾池倒。路过学校花园时，听到有人在聊天。聊天不稀奇，他知道这附近树木隐蔽，偶尔会有些学生过来抽烟闲谈，重要的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听说最近那个重点班的帅哥不太好啊，5班那么差劲他们班都能输。” “谁啊？哦，你说程琛啊。” “你以前不是喜欢过他吗？现在去安慰安慰人家，说不定就跟你好了。” “哈，笑死了。你也知道他最近多狼狈，老娘还能看上他？” “我还听说啊，他女朋友是7班那个谁谁谁，据说他们还去开过房呢！” “看不出来啊，平常高高在上的样子，私底下不知道多猥琐呢。” …… 同桌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最近运气也忒差了点，这谣言怎么这么夸张啊。 程琛决定绕过这条路，不然呢，难道出去跟俩个女生理论吗？他更愿意相信，清者自清。 但是随后那声清脆的巴掌声止住了他的脚步。他们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女生手扯着人家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反手又是一掌，嘴里还叼着烟。 十足的小太妹架势。 “你刚才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 “听着啊，谁敢再说程琛一个不字，我tmd见一次打一次！”她年纪小，但这恶狠狠的腔调倒是有气势。 “哎，记着了，姐……”欺善怕恶就是这样了吧。 他转过身去，拉着同桌走了。 大概是想缓和气氛，同桌打着哈哈，“你的爱慕者挺厉害的……” 他顿了顿，说：“是我meimei。” 莫桑是他表妹，这是程琛第一次跟别人说。 记忆中莫桑小时候还挺乖的，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他没多大感觉，她爱跟着就跟着，他玩他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莫桑就变了。早恋，逃课，跟家里吵嘴。 有时候家里聚餐，婶婶说了她几句，她就摔碗不吃了，走前还把门甩的震天响。 因为性格原因他不爱言语，与她鲜少交流。她也长大了，自然不再做小尾巴。 关系冷漠到在路上见面也不会打一声招呼，谁都想不到他们是一家人。 这件事后，有一次在路上遇见，莫桑勾着别人的肩从对面走来。他动了动唇，却始终叫不出她的名字。而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瞥过头去了。 后来是有一次去莫桑家里吃饭。她又跟家里吵起来了，他们到的时候，她正好摔门而去。婶婶气着说要把她的衣服收拾了丢出去，让她以后别回来了。家里人进去劝，婶婶就在她房间里哭了起来。 他进到莫桑的房间，看到床头摆着一只玩偶，很是眼熟。婶婶拿起又放下。 “说了多少次让丢了，都破成这样了还留着。” 大人们都记不清了，而他想起来，那是莫桑八岁生日的时候，他送的礼物。 程琛请假回家之前，还被老板拉去应酬。酒会的地点离学校不远，散了之后他慢慢走回去。街边有一家精品店，橱窗里摆设了很多玩偶，其中一只熊猫几乎是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个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他想起以前那根小尾巴…… 抱着包装精美的礼物下飞机时，他还在想着要以什么样的理由给她。嗯……提前的生日礼物？ 一到家就接到高中好友的电话。 “程琛啊，你meimei进局子了，过来领人吧。” 她又怎么了？！ 推门而入，看到莫桑蹲在角落，脸上还挂彩，他心里那团火就蹭的冒了上来。 为什么非要和这群人在一起混？ 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走的时候莫桑追上来，扯住他衣角的手，和那声怯怯的“哥”。 他满腔怒火，却用冷冰冰的口气对她说：“莫桑，你要毁掉自己的生活，最好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不要来烦家里的人。” 她的手松开了。 他怄气的走了。 其实他看到她眼里有了泪花时，心里就软了下来。 在强光打过来之前，在程琛被推开之前，他原本是要停下了，还有一句话要跟她说。 ——“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