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有声无形亘古战
五音萦绕不绝,时远时近。 其声远时,似奏于天际。其声近时,似缭绕耳畔。 似有无形魔力,能化解人心怒怨,很多豫州兵卒,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不自觉地将端着的刀戈,抱到怀中,放松了身子,纷纷选了舒服的姿势,闭起眼睛,享受着美妙乐曲对心灵的洗涤…… 甚至李丰,似也感觉到,有无数细小清凉的水滴,正在浇灭心头怒火…… “啊……啊……” 心火熄灭,李丰反觉恐慌! 不好! 李丰身为将领,毕竟见多识广,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邪门歪道!故弄玄虚!靡靡之音,乱我军心,休想!” 李丰再次端起大刀。 “准备!” 可是,李丰没有听到预想的应答声。 侧目观望,手下兵卒,无不摇头晃脑,做沉醉状…… “可恶!可恼啊!” 李丰企图用咆哮,打破五音营造的空灵之境;用怒吼,撕碎世外桃源的美景! “准备!准备!” 李丰张牙舞爪,厉声咆哮终于有了效果。 “喝……” 身边的兵卒,仿佛惊醒于梦中,赶紧以兵器顿地,喝喊以助士气。 只是,五音之曲,清幽如兰,朦胧如画,豫州兵卒,流连其间,难以反转。虽睁开双眼,却目光迷离;虽发声喝喊,却有气无力。 “混账!混账!” 李丰怒不可遏! “咔!” 大刀起处,一名仍沉迷于五音之中,用手脚打着拍子的兵卒,人头落地! “啊……” 李丰以刀发令,以人头立威,豫州兵卒,终于醒转。 只是,这感觉,却有如从美梦转入噩梦,豫州兵卒,更加恐慌! “准备!” “喝!” 这一次,豫州兵卒的喝喊声,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势。 李丰手中的大刀,慢慢向上抬起…… …… “咚……咚……咚……” 鼓声,骤起! “啊……” 刚刚提振些许气势的豫州兵卒,再次陷入极度的恐慌! “咚咚咚……” 鼓声由缓转急! 不是催人奋进的督战之鼓,而是震撼心灵之音! 鼓声一起,谢玄双眸一亮! 紧握马槊的手臂,由紧张的僵直,转为自然的放松。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战意不减,信心倍增! “啾啾啾……” 雀儿最是胆小,惊叫几声,似欲与鼓声抗争。 “咚……咚咚……” 鼓声不为所动,舒缓有序,直入人心! “啾啾啾……” 雀儿挣扎无果,惊鸣几下,其声渐远,逃遁而走…… “咻咻咻……” 鸮鸟虽厉,却也无力抗争心灵之震撼。挣扎几下,渐渐消远…… “呦呦……呦呦……” 苍鹰不会轻易放弃属于自己的领空,也不会轻易放弃天空王者的尊严。 翱翔盘旋,呦鸣于天! 苍鹰乃猛禽之王,强横,难以将之驯服。 “咚……咚……咚……” 鼓声由急转缓,从对心灵的震撼,转为对身心的抚慰、按摩…… “呦……呦……” 苍鹰似有所悟、有所觉,骄傲地呦鸣两声,舒展双翅,云游而走…… 天空,瞬间安静。 唯有那琴筝之音,不疾不徐,如山岳之不减,似流水之不断,你奏我和,怡然自得……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再变,越来越急,似要聚集满天风云,似要号令天下兵马! “铮铮铮……” 鼓声有如号令,琴筝之声,随之变得急促,齐起相和! “咚咚咚咚咚……”密不可数的鼓点,似泼下无尽雨滴,似撒下成兵之豆! “咚!” 突然,鼓声骤停! 静谧! 虽是朗朗白日,却如深夜般静谧! “铮……” 琴筝各拨一音,有如画地为界…… “铮……铮铮……铮铮铮……” 琴筝声再起,但这一次,琴筝不再相应相和,而是各成各曲。 虽然不见抚琴拨筝者,但乌衣巷外的“听众”们,却仿佛看到,在遥远的天际,有纶巾鹤氅,似神似仙者,从容自如,运筹帷幄。 在他们的脚下,空旷无垠的大地上,似有数不尽的兵马,滚滚而来。急缓有序,疏密有度,阵列有方。 “咚……咚……咚……”鼓声再起。 “铮……铮……铮……”琴筝齐奏。 数以亿万计的兵马,你进我退,你攻我守。战车滚滚,战马奔驰,枪戈耀眼,呐喊震天,展开一场震彻寰宇的大战! “咚……咚……咚……” 鼓声,有如旁观者,亦如寰宇大战的仲裁,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同时为两边的大军加油助威。 “铮……铮……铮……” 琴筝两股大军,进退有法,攻守有度,埋伏、迂回巧妙,虽有亿万之众,但秩序井然。 琴筝的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可辩。正如在亿万大军混战中,纵跳奔突的一个个勇士。 而那鼓声,也是极尽章法。每一顿、每一倚、每一跳、每一吐、每一颤,无不与两军进退相和。 乌衣巷外的“听众”们,听得呆了,“看”得痴了,他们听的、“看”的,仿佛不是亿万大军生死搏杀的血腥之战,而是亘古未有的战争史诗! 这哪里是战斗! 简直是艺术! 这种战斗艺术,人类焉能企及?! 豫州兵卒,脸上渐露惭愧。和战争史诗相比,他们拿着刀枪,简直是对战争的亵渎! “当……” 有的豫州兵卒,不自觉地,弃了手中的兵器。 “咣……” 更多的兵卒,主动将兵器抛弃。 李丰目睹,竟没发声制止。 他已被这无形的战争史诗所震撼、所征服! 虽然看不到抚琴拨筝的对手,但是,李丰能感觉到,弥漫于天的气势。藐视一切,不屑与敌的气势! 无形的对手,令他感到绝望。李丰的内心,终于崩溃了! 豫州兵斗志丧失殆尽,纷纷丢弃兵器,李丰看在眼里,却无心制止,也无力制止。 冷汗,顺着额角淌下。 李丰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哆嗦着,使劲拉扯着马缰。 坐下马也早已胆怯,得到主人的指示,立刻掉转马头,耷拉着软塌塌的鬃毛,低首屏息,颓然而走…… 豫州兵,悄悄溜了…… 不怪豫州兵胆怯,连谢玄,也被这有声无形的战争所震撼。 直到豫州兵走得不见了踪影,谢玄才回过神来。 所有人,仿佛做了一个梦。甚至没人注意到,琴筝和鼓声,是何时止歇的。 “吁……” 乌衣巷免遭劫难,谢玄长出一口气。 脸上有欢喜,又有疑惑。 “安石叔叔,jiejie,另外几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