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满足
但,慕容梁叛逆案却是“证据确凿”,谢、宋、刘三家更被朝廷订为同党,便是地方也挖出几个同党,但凡叛党,当是满门抄斩,正兴帝仁慈,只将几个首犯千刀万剐,家族从犯进行腰斩,男丁一律贬为官奴发配三千里的矿场或边城修筑城墙。 这件案子,连许多重臣都避而远之。 而今的朝堂,有朝廷的权贵门阀、亦有各地方望族大臣、更有寒门学士崛起的大臣,三方权利明里暗里地进行较量。 李亦菡的二叔便是地方籍名门望族,近来颇得皇帝看重,也领了些皇差,再有李亦菡嫁入皇家,这让李家觉得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当初权倾朝野的谢、宋两家权贵门阀,如今皆已成阶下囚。 李亦菡聪明地选择了不问只听,这是朝廷的大事,不是她一个后宅女子可以非议的。 慕容琅轻叹一声,“想救谢家姑娘,唉……朝廷不会给父王这个面子,谋逆罪在哪朝哪代都是极重的。早些日子,安阳大长公主之女池倩入宫长跪养性殿,皇伯父只丢下一句‘池倩祖孙若想入天牢陪宋越,朕会恩允的。’” 李亦菡问道:“夫君,如此说来,谢家姑娘是救不成了?” 她可听九月絮叨着说,谢妃有意让慕容琅娶谢千语,这位姑娘可是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是继宋清尘之后才貌双绝的女子。 慕容琅道:“有一个人能救。” 李亦菡心下好奇,他说的莫不是皇帝,嘴上却道:“谁?” “凤歌meimei。” “可公主不是中毒昏迷么?” 慕容琅轻叹一声,“太上皇、太后早不问政事,早前温修远贪墨,太后并未出面说情,还令皇伯父照律例发落。” 温修远并未参与红楼案,但听说是犯了贪墨案子,正二品的大将军,被降为白身。家业收没,父子俩被发配舟山口。 李亦菡好奇地道:“凤歌公主的话就这般管用?” 慕容琅想了一阵,道:“小王觉得也唯凤歌能一试。至于旁人,怕是没用。” 李亦菡道:“在皇上心里。凤歌公主的话比父王的话管用?” “早前父王的话是管用,可现在,未必!在皇伯父、太后等人心里,父王就是个唯妻是从,不问对错的昏聩之人。他一求情。皇伯父肯定以为,他是经不住母妃哭啼所至,这样的求情,是为私,而非公,皇伯父又岂会应。” 李亦菡心里细琢磨着慕容琅的话。 慕容琅整好的衣袍,站在菱花镜前转了个身,“今日入宫先见皇上,再去翠薇宫瞧瞧凤歌。昨晚我梦到凤歌meimei,我本不想回和鸣院。可meimei对我道‘你远嫁入京,原就少娘家依傍,如果我再不待你好,只怕你更难了。弄不好,你会成为整个容王府、京城的笑话……’” 李亦菡愣在那儿,她坐在喜床上,一等就近四更,原来是因那个梦,他才回的和鸣院。 慕容琅回过头来:“母妃去书房唤过我,不是我嫌弃你。是我心里有愧。凤歌meimei从小吃了很多苦,而她为了救我受伤中毒……我总觉得我不该在这时成亲,她生死未卜,我却风/流快活。我……不配为兄。” “世子是妾见过最好的兄长。” 慕容琅勾唇苦笑,“你少拿话来安慰我,与meimei对我做的相比,我所做的实在太少。唉……如果她能醒来,便是不让我做世子也无妨……”他长叹一声,调头往偏厅而去。“你赶紧打扮,我去二门上等你。” 李mama见慕容琅出了院子,沉声道:“世子妃今日太贪睡了,唉,谢妃一瞧就不是眼里能容沙子,这才新婚头天,就拉着世子说纳侧妃的事,要不是世子给推过去,还不定如何为难你?” 李亦菡想到慕容琅昨晚所言之事,“回头,你把八月、九月都配人罢。” 李mama惊呼一声“世子妃”。 嫁人了,再不是以前的李家大小姐,而是皇家的世子妃。 “九月昨晚也太丢人了,望着世子双眼发直,连话都不会说了,世子已经瞧出那是替他预备的通房,赶紧把人打发了,没的遭世子爷心烦……” 李大太太昔日挑通房,只挑了美丽敦厚的,那又美又聪明又有心眼的尽数没挑,这样做,看着好看,实则是为了巩固女儿在婆家的地位。 九月实在太笨,更是扶不上墙,见着慕容琅那副如见谪仙的模样,慕容琅原就是心思简单的,那丫头表现得如此明显,怎会猜不出来。 当时,李亦菡听到慕容琅的话,只觉得羞愧难当。 李mama啐骂道:“那个蠢货,当她是什么呢?世子妃与世子刚成亲,感情正好着,她就那副没见过男人的样儿,真是……” 李亦菡打断了话,“别让她与八月两个往世子跟前窜,安排到外院服侍去。寻了得体的管事,立马嫁出去。” 李mama应声“是”,又道:“世子说要与世子妃像雍和帝后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话可是当真的?” “我瞧着是真的,今儿敬新人茶,他当着翁爹婆母也说了一样的话。婆母当时就恼了,只说要他享尽齐人之福……” 李mama笑道:“难怪二老爷说你是个有福的,世子虽说身子略弱些,但其他地方让人挑不出不是呢,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一席话说得李亦菡心里直乐。 一个女子待字闺中时,得父母兄妹的疼爱、看重,能时常笑颜如花不是最大的幸福,在要看出阁夫家后,是否依旧能笑颜常开。对女子而言,得遇一个良人为夫,又能得夫君敬重、怜爱,这才是人生的赢家。 李亦菡从出嫁前惴惴不安,到此刻的幸福快活,慕容琅除了有心疾,旁处都领她满意。 * 皇宫,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丽,黄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秋菊、芙蓉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慕容琅携着新婚妻子李亦菡拜见皇帝,谢过赐婚恩典,皇帝看着一对佳儿佳妇,照例赏赐了几件首饰,寒喧了几句,因他要批阅奏折,令宫人将新婚夫妇送出养性殿。 照理,皇家子嗣成亲,成亲后入宫谢恩,多是拜见宫里的女眷,但太后不在宫中,再当今正兴皇帝没有皇后。早前敏王府世子慕容瑾、大公子慕容瑁大婚后谢恩,都是亲自到皇帝跟前叩头,故而到了慕容琅这里,也如敏王府的两位公子一般。 出得养性殿,慕容琅对李亦菡道:“现下六宫由德妃娘娘打理,你且去永和宫拜见德妃娘娘。我去翠薇宫探望meimei。” 李亦菡想与慕容琅一道去,他听她数次提到凤歌,他看重凤歌,她亦想与他一起去。 慕容琅道:“meimei病了一月余,姑娘家都爱美,更不愿旁人看到她现在消瘦如柴的样子。德妃娘娘性子最是温和,待人很好,你不用担心……”生怕李亦菡怯懦让人小瞧了去,又宽慰几句,让宫人领了李亦菡去见德妃。 翠薇宫景物如初,物是人非。 慕容琅一迈进来,心情繁复:一面欢喜,一面沉闷。 后殿,绣榻纱帐轻重,一侧侍立着碧嬷嬷,一侧又站着翠浓、翠浅等人。 碧嬷嬷吐了口气:“抚顺王前儿还来探过,从宫外寻了个名医来,可那郎中瞧病因。永兴候也来过,是亲自诊脉的,只说脉像古怪,不像中毒,可又说不上来到底何故。今晨给公主喂过参汤,倒吃进了几口……” 慕容琅静静地坐在榻前,目不转睛地透过轻纱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子,“你们都退下吧,小王与凤歌meimei说说话。” 翠浅欲言又止,被翠浓扯走了。 翠浅低声道:“碧嬷嬷、翠浓jiejie……公主……” 碧嬷嬷厉声道:“既无人问,我们三个便将发生的怪异之事埋在肚子里。” “可是……” 翠浓道:“嬷嬷说得是,公主已经这样了,能不能醒来还另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翠浅不悦地道:“公主才病一个多月,各宫的人就狗眼看人低,连淑妃都想夺了公主的墨宝去给延宁王做聘礼。那是公主的画儿,她凭什么要?” 谁不知翠薇宫里的宝贝多,六宫都盯着呢,有多少人就盼着公主醒不过来,好把翠薇宫的东西都抢占了去才好。淑妃昨儿就进来过一次,逼着碧嬷嬷拿出江若宁的丹青墨宝来,一口气就要三幅,哪里有这么多,碧嬷嬷直说没有。 淑妃哪里肯信,竟下令宫人自己寻找。 最初的时候,江若宁昏迷,皇上、抚顺王、永兴候等人时常过问,又带了名医进来,时间一长,众人心冷,关心过问的就更少。 碧嬷嬷轻叹一声:“老婆子没得去处,自可以求了皇上再回行宫服侍太后。可是你们俩却得留下来,连德妃昨儿听说淑妃进了翠薇宫,今晨一早就派了宫人来试探,想讨了公主的画去。” 江若宁如就此死了,她的画就会水涨船高。就算是现下,宫外的百姓各种议论都有,大多数的说辞是:凤歌公主不是凡尘女子,到底是要飞升而去。 什么叫飞升,还不是说凤歌公主终要一死。 慕容琅坐在帐前:“meimei,就快两月了,你还不醒来么?到底是我这废物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这样的话,慕容琅说过很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