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回（四）宿命（14）女人树面

    虚默和诺兰诧异地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人面大树，九尾也缓缓地侧过脸来。那树干上雕刻的老人还保持着沉睡的面态，似乎刚刚那道声音与它无关。

    这时，又一道声音传来：“在这边，走几步，就能看到我。”这声气这回清朗了几分，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虚默不禁思绪一动，率先跑向了大树的另一侧——雕刻着女人面的那一侧。

    果不其然，那树上的女人脸竟然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虽然那是一副看似睡意朦胧的表情。

    “元神大人？！这一定就是元神大人吧！”

    跟着哥哥的脚步转来的诺兰，一看到女人的树脸就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一个蹦跳就要上前去给个大大的“拥抱”，却一下子被跟在身后的九尾单手抓住了衣领，随即被提到他的身后“安置”。

    “待在这儿，不准添乱。”九尾冷冷地扫了一眼诺兰，然后转过脸去，看向神树，“元神大人，你果然早就醒了。”

    “你们这么吵，我想睡个好觉也难。”女人树面微微地打了个呵欠，如是回答。

    九尾淡淡地冷笑一声：“外面的世界吵成一团，也不见你嫌吵。”

    女人面终于睁开了眼睛，哼笑一声，回应：“九尾？你真的变了。爱与情，果然是迷人心窍的毒药，把我曾经印象里那个淡泊世事的先知，变成了现在这个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

    “已经过了十万年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九尾漠然地对上元神的直视，“你也变了，不是吗？”

    “我？”女人树面呵呵笑道，“我可没变，说出这话，只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曾了解过我。”

    “所以，万神之树的枯萎是如你所愿？文莱的乱世纷争——还有，雷神之祸，恶龙之灾，也是你故意视而不见？”九尾说着，不觉握紧了双拳。

    “九尾啊，你对我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女人树面笑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都是懦弱的表现，将错误推脱至我的不为，更是无能的行为。你一定要明白，如今的乱世起因不为我，自然也轮不到我来救世。”

    “可是，你是掌管文莱的元神啊？”诺兰终于跳出来帮九尾说话，“整个文莱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物，维持这个大陆的秩序，维护整个世界的和平，不应该是你的责任吗？”

    “那都是你们的期望，并不是我的承诺。”女人面却说，“国有国的运，人有人的命，这个世界自有一套运行的伦理、规则。如今的这个世界，或许有部份经由我创世时制定，但更多的是体系形成之后，自然演化而出的规律，已然不是我说干涉就能干涉的。”

    “可是……”诺兰感到几分穷词了。

    这时，虚默站了出来：“元神大人，你说的对，世道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最终达到的是一种平衡。但是，如果有意图不轨的人正在恶意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呢？如果他的目的是要破坏和毁灭呢？如果这个世界就要毁灭崩塌，你也可以放手不管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这个世界的运走到了尽头——运至尽头，谁也难救，所谓命数，不过如此。这个世界之外定有另一番宇宙，不必执着于眼前这一方世界。所谓认命，也是一种境界。”

    “谬论！”九尾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这些都不过是你不作为的借口！”

    女人树又哼笑了一声：“九尾啊，你果然，跟十万年前相比已经完全不同了。看来，命运之手在你的身上施加的爱与情，是彻底地毁掉了你的心境。如今这个你，执念太深，憎恨太多，心根已动，情劫难渡。我只不过引出一点点回忆试你，就让你失去了判断，丢落了本心……九尾，我已看到了你的结局，那，注定是一场旷世的悲剧。”

    “住口！”九尾咬牙一句，他周身的戾气已出，眼睛也开始变为了红色，“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总比你这个只会躲在万古之森，万神之树其中的胆小鬼要好得多！”

    感觉到了九尾或许就要动手，虚默担心地看向他，悄然地抓住了他的袍袖：“零，冷静……”

    虚默的眼神与九尾交互……看着他放大的瞳孔，虚默用力地摇了摇头。

    九尾盯着虚默微皱的眉头，三秒，周身的戾气总算减轻了半分。

    随即，他转过头去，对女人树面说道：“元神，你说的对，我已不是十万年前的九尾，而你也不是十万年前我所见到的那个创世神。既然之后的道路注定不会再有交集，我也不必在此久留——我自己的道，我自己走，就算注定是场悲剧，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话毕，九尾甩开了虚默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