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笛音
伴着嘈杂的叫喊声，大门被捶得轰轰作响。方姨并没有失去往日的慢条斯理，当她缓缓走到门口的时候，朱漆的木门已是摇摇欲坠。她回头看了看刚刚从前厅走出来的云笑风，停了下来。 云笑风站在石阶上，面带愠色，微微皱了皱眉。方姨知道他的脾气，不由厉声向门外道：“等着。”说罢拉开门栓开了院门。 刘丰隆带着几十个族人，找到了云家门口。他心里憋着火。因为有事耽搁，自己午饭吃的晚了，作为刘宅的二管家，他并不是个闲人。刘家人口众多，他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管开大门。当他打着饱嗝走到院门口，准备去刘家靠河的那几十亩地里转转的时候，却正赶上有人敲门。他白了一眼闻声跑过来的门房道：“老爷正在午睡，你们都要警醒些，别让人吵到他休息。”便顺手开了门。 叶羽撞门的那一下把他推翻在地，虽然力量很大，但并没伤到他。让刘丰隆不能容忍的是，当着下人的面，他这一跤摔得狼狈不堪。以至于他就地一滚，便迅速起了身。刚要呵斥，好找回管家的威严，却不想叶羽和云舒头也不回地就穿过二道门，进了后宅。 刘丰隆自告奋勇带人来找云家，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就这么消失殆尽。 他站在众人的最前面，目露凶光，用拳头恶狠狠地砸着门。自己身后几十个鼓噪的刘氏壮丁，让他有了底气，觉得这样应该可以找回他管家的面子。待见到开门的是个妇人，他更是有持无恐。对着方姨劈头盖脸道：“让姓云的都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刚落了地，人便飞上了天。刘丰隆觉得胸前挨了重重的一脚，若不是两丈外刘氏的几个族人半空中接住了他，恐怕比叶羽给的那一下摔得更狠。 人群先是一阵惊叹，便齐刷刷地没了声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方姨撩起的衣襟下，那条穿着单裤刚刚落下的腿上。 方姨面色不改，神态如常。平稳而严厉的说道：“既是找人的，就好好敲门。” 那几十个族人惊讶地看了看方姨，不知如何是好，又都纷纷回头看着刘管家。 刘丰隆心中气苦：为什么自己给别人开门会挨打？而别人开门自己还是会挨打！更何况打他的竟还是半大的小子和妇人。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终于从地上弹了起来，甩开旁人的搀扶，用手指着云家的院门，歇斯底里地喊道：“这一家人都是疯子！一个也不要放走，都抓回去。给我狠狠地打！恨恨地打！狠狠地打......。” 云笑风的长衫被风轻轻吹向一侧，脊梁挺直地立在石阶上。沉声道：“方姨，放他们进来。” 方姨退到院子中，又听云笑风道：“你回去歇着，我来应付吧。” 方姨解释道：“若不是他张嘴就是姓云的，我也不会教训他。” 云笑风微微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想法。看着方姨慢慢回房，转头对门外拿着棍棒冲进来的刘家族人道：“你们找谁？！” 刘丰隆此时已跟在十几个人的后面进了院门，听云笑风这么问，气急败坏地双手分开众人，站到云笑风面前，喊道：“云舒是不是住这里的？你是他什么人？” “是住这里，你找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我们是来抓他回去的。”顿了一顿，见云笑风并不接话，接着道：“他和同伙不但勾结我们刘家的羊倌烤了族长的羊吃，还偷了族长的银子。人赃并获后巧言令色，狡辩不成，还打伤了七八个族人。你若是老实把他交出来，还能饶过你们其他人。要是横加阻挠，那这院子里的人便一个都不放过！” 云笑风淡淡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们找错人了，偷钱伤人的事，不是云舒做的。都出去吧。” “凭你说一句不是他干的，这事儿就完了？还敢让我们出去？”刘丰隆用手点着院墙和房子嚷道：“今天要是不把他交出来，我们这几十号人就把你这院子给拆了！你们快点动手，把那小子给我翻出来。” 壮丁们听了命令刚要动手，突然眼前一花，人影一恍，刘丰隆已从众人的头顶飞出了院门。而刚才他落脚的地方，白衣飘飘的云笑风脊梁挺直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十余人倒也彪悍，举棍棒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未到近前，却见云笑风从腰间抽出一支乳白色剔透的玉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众人刚寻思他怎么有闲心吹笛子，眼前白光一闪，便纷纷栽倒在地上。 丝竹悠扬，余音淼淼。 “什么意思啊，师父就是我师父啊，现在也是你师父。快说到底怎么了！”云舒急道。 葛亮定定神道：“出了山，我就按你们说的地址找到了叶羽家，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就去敲了门。大娘开了门，我问了几句，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她说没见到，我就放了心，也没多久就出来了。我想要是没来这里，会不会是去了你家，怕师父会有事，就又绕去了你家里。果然，到了你家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不少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家里的大门敞着，我钻进看热闹的人群中，往门里看，见院子里也有不少人。” 云舒怒道：“果然去找我了！” 葛亮接着道：“可是全都趴在地上。” 云舒奇怪道：“趴在地上？我师父在做什么？” “吹笛子。” “吹笛子？是演奏那种吗？” “嗯。” 云舒勉强笑了笑道：“是吹得太难听了，把人都吓趴下了吧。” 叶羽道：“先不管那么多，你师父没事就好，我们回你家去看看。” 秦越道：“你还是先回自己家看看你娘吧，我们连着去了两个人，别把大娘吓着了。” “也好。”叶羽也惦记着母亲，“那我先回家解释解释，好让我娘放心。估计我那老娘今天也不肯让我再出门了，咱们约好，明日寅时还在这地方见吧，有什么事，见面再说。”说罢向秦越和葛亮道了谢，忙往家里赶去了。 云舒道：“我也赶紧回去了，多谢你们二位了，你们也都回家吃饭吧。” 葛亮和秦越哪里肯走，都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放心不下，路上你一个人要是碰到刘家的人，就有麻烦了。还是陪你再走一趟吧。” 云舒再三推辞，二人执意不肯。云舒心里感激，心里已交下这两个朋友，便不再推辞，三人一起回了家。到了院门外，静悄悄已经没了人群围观，推门进了院中，地上也并没有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不禁回头看了看葛亮。葛亮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云舒见葛亮神情，忍不住想吓他一下，就道：“被我师父灭口了吧？会不会都给埋了？” 葛亮听了，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说话，就听见屋里云笑风轻咳了一声，转出了房门。葛亮见云笑风一脸严肃，不由心里打了个鼓。只听见云笑风道：“进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云舒见云笑风不愠不怒，脸色如常，不知是福是祸。嘴上答应了，便跟了进去。秦越和葛亮也一起进屋。 云舒一进屋，便对云笑风道：“我听葛亮说刚才来了不少人，人都去哪了？” 云笑风道：“都回去了。” “他们来是怎么和您说的？” “说你把他们的羊偷了，不但不道歉，还打伤了七八个人。” 云舒急道：“师父您信了？您怎么说的？” “我当然不信，我说，你们应该是认错了人，此事决不可能是云舒做的。” 云舒感动得要流眼泪，抿着嘴道：“师父，还是您了解我，我虽然练剑偷懒，做事也不怎么勤快，可小偷小摸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云笑风皱着眉看着他，顿了一下道：“哦，这个我倒是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凭你那几下子功夫，打伤七八个，不太可能。” 云舒一脸黑线，道：“人虽不是我打倒的，但我仗剑护住他身后，也是很有作用的！”见秦越葛亮二人满脸憋着笑，又道：“你们别听我师父的，他不知道当时情况，要不是我剑法了得，奋力护住叶羽，此时他怕是正和羊倌跪在一起了。”说起羊倌，忙对云笑风道：“师父，那个羊倌小四儿，我们可要管。”又从头到尾把事情对云笑风讲了一遍。云笑风听完道：“你说的那个族长是对下人严苛了些，不过倒也不至于会把小四儿怎么样。叶羽在酒馆听别人议论他为人吝啬，以他的秉性，应该不会惩罚那羊倌太久，要让白做三年工，本意也就是饿他几顿，把他的银子拿走，再名正言顺地让小羊倌白给他做工。倒是你们这一去闹，他也不好收场了，手下伤了些人，羊倌就还是要再多吃几天苦了。” 云舒急道：“您的意思倒是我们俩害了他。” 云笑风道：“话虽是如此，可错并不在你们，归根结底还是那刘长善为人jian诈。”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正常来说，自然是应该把小四儿先救出来，再惩戒一下那个刘长善。可是，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这一闹，已经是动静太大了，我和你住在这庄上，不想引人注目，你明白吗？为师也有些难言之隐。我看这事就先放一放吧，那个小羊倌也确实是把羊给丢了，再挨得几天也就没事了。等日后我们再资助他些银两，让他离开那里也就是了。” 云舒心里虽然不服，嘴上却不敢说，瞄了眼云笑风腰间斜挂着的笛子道：“葛亮说他来的时候，院子里躺着不少人，这会又都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云笑风淡淡道：“给了他们些银子，打发他们回去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云舒见师父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拉过秦越来介绍道：“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秦越。” 秦越急忙上前行了礼道：“云师父好！”云笑风随意点点头，转身要往屋里走，云舒又道：“师父，刚才那么多人来，没伤着你吧，要是有伤到哪儿，这秦越可是郎中，让他给您看看。”云笑风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对秦越道：“你多大了？” 秦越忙道：“快十六了。” “嗯，那和云舒差不多大，小小年纪就能做郎中了，你医术怎么样？” “也还勉强。” “药理呢，会配药吗？” “倒是学过几年，也算不上精通。” 云舒在旁插话道：“你还不算精通啊，见了我师父写的药方，马上就知道要配的什么药，你也太谦虚了。” 云笑风道：“明日你来我这一趟，我有些事想请教请教你，可以吗？” 秦越忙道：“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了。” “好，明日你看什么时间有空就来一趟，我都在家。” 秦越躬身答了声：“是，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葛亮也跟着告辞，便和秦越结伴走了。 云舒本想偷偷跟出去，被云笑风进屋前的一句“跟我进来”给叫住了，眼巴巴地看着秦越葛亮出了院门。心想，刚才这两个在，师父不好发作，等下进了屋会不会有什么不测？硬着头皮进了去。却听云笑风道：“今天这事你做得很对。”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