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湖义气

    在此之前二十多年前一个冬日，树林里飞舞着黄雀，风从所有的方向吹来，穿过衣襟，爬到身上，我是那么认真的聆听着从耳边滑过去的风声，那时候我懵懂无知，不大顾忌别人看我时的眼神是否带着嘲笑的味道。

    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穿着棉裤的孩子，艰难的爬过院门的门槛，忽然一粒沙子钻进了他的眼睛。这是那么的疼，冷风又是那样的隔脸，眼泪不停的流，他觉得难以忍受，立刻大哭起来，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根深蒂固。

    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这是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下的一句话，而类似的梦境，我昨夜又一次重温。

    我是流着眼泪将这一夜梦完的，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夜里无论我怎么放纵，无论我如何用力的哭泣，都不会有人看见我的脆弱和狼狈。

    清晨睁开眼睛，双人床的另一边和睡前一样的空着，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久违的香气，那是我生命中猝不及防出现的一个女人的味道，如母乳一般香醇的气息。

    我将挂在眼角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擦掉，将沾湿了的枕头反过来，之后无比欢欣的从床上跳了下去。

    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我只穿了一件衣服，这衣服能显示出我依旧坚硬的八块腹肌，还有大腿上瓷实的肌rou。

    果真如我想象的一样，黎昕确实回来了，在我深沉的梦里回来，安静的出现在我本是疲惫的清晨中。

    人生如果是一张自己最钟爱的cd，我从来都在快进播放的生活，在我看见黎昕的这瞬间忽然被暂停了下来，整个城市在一瞬间停滞，从楼宇间窜过去的白色的风，从我耳边掉落的一丝发，还有鱼缸地下的鱼坚强，此刻都被暂停了下来。

    最近的日子，我已经无数次的想过我和黎昕再次相见时的情景，一个人的时候甚至自导自演着练习过几次，可我从没有想过，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是这种无比剧烈的颤栗。我们似乎已经有好多年不曾相见了吧，我们一定是永远的朋友啊，从来都在一条战线上扣动扳机的战友啊，我想。

    你永远无法想象朝思暮想的女人出现在面前时候是一种什么强度的激动，当黎昕听见我的声音转过身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惊呆了，她是那么的让我感觉美好，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眼中的黎昕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的惊艳过。

    黎昕朝我轻轻的笑了一下，我终于明白，其实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无时不刻都不在思念着她，每一个喧嚣吵闹的白昼，每一个安静深沉的夜晚，我都在热切的思念着黎昕。或许是我没有勇气面对没有黎昕的日子，所以才有意让自己的生活杂乱无章起来，每天被一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件缠绕，如此才不至于心疼难过。

    回想最近的时光，我确实过的足够杂乱无章，或许这正是我非常思念黎昕的缘故吧。

    她的笑容是温和的，在清晨的眼光下，像是盛开怒放的鲜花。我情不自禁的朝着黎昕一步步走了过去，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强迫自己停下脚步。

    我想是时候跟黎昕讲一讲江湖义气了，在没有规矩的方圆了，我想确立自己绝对的领导权。

    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我像个流氓一样将黎昕拦腰抱起，她咯咯的笑着在我怀里挣扎了起来，可只是短短的三步之后，我便已经将黎昕丢到了沙发上。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在黎昕滚圆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两巴掌，黎昕那美丽的粉臀在我面前极富弹性的颤抖了两下，两声极为清脆的响声过后，黎昕猛然止住了笑声，她应当无法理解，我为何会下手如此重？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我坐到黎昕边上，严肃的开口问了一声。

    原本以为黎昕很快就能明白我的心思，可是我左等右等，却等到了黎昕的一滴眼泪，她确实有些伤心了，和黎昕相处这么久，即便上次黎叔被逮进去，星光地产被查封的时候，也没见黎昕如此脆弱过。

    也仅仅是在一瞬间，欢笑的黎昕忽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她的眼泪像是断线之珠一样掉了下来，落到了沙发上面。这样的情况，倒是我未曾想到的，其实我只是想简单的和黎昕开个玩笑，不成想下手重了很多。

    心里有些发毛，我赶忙向黎昕道歉，我说：“你看，离开这么久，很少告知你在什么地方，从来不告诉我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你明白吗，自从你离开之后，西安便成了一座空城，我一个人在城里，活的索然无味！”

    见黎昕丝毫没有停止哭泣，我心想这或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我可以跟黎昕好好的聊一聊江湖义气。我说，黎昕你想想啊，水泊梁山上面的豪杰们，杀人放火是家常便饭，可是一听见及时雨宋江的大名，立即倒身便拜。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有点墨水的知识分子，如果有人说我是个草莽泼皮，这样我反而会乐意接受。所以，在草莽的江湖里，我什么都不信，唯一不能违背的就是义气，只要你是我的身边人，不论你十恶不赦还是天地不容，不论你富贵贫贱还是你健康疾病，我都要永远站在你身边。

    我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将黎昕的眼泪止住，同时也给黎昕灌输了江湖义气这种伟大的气体，其实江湖义气本来就是一种气体，从身后放出来，或是从袜子里面冒出来。我用了很多不平凡的案例，终于让黎昕明白，其实这个世界，是有江湖义气这么个伟大的东西的。

    黎昕终于相信了我的言论，她好不放肆的摸了一把眼泪，之后全部擦到我的裤子上，她开口问我说，冯唐，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证明咱两之间其实是有伟大的友谊存在么？

    我说你真聪明，两巴掌没有白打。

    黎昕说你那么用力，是因为你很担心我吧。

    我说不是的，我那么用力，只是想让你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无声无息的离开。

    黎昕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一样，睁着萌萌哒眼睛，朝我很顺从的点头，我的心在一瞬间就融化了，无所顾忌的将黎昕抱在怀里，其实我的思念，从来都没有停滞过。

    很久后，我和黎昕分开，她说：“好啦，以后不走了！”

    “请假的话，还是可以走的！”我是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不会将她藏在无人能识的金房间里。

    黎昕说：“这样最好了，早餐已经做好，我们一定能回到住在曲江春晓苑的那段时光中，那是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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