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望族之争
抚摸着完工的帕子,萧瑟瑟心中并无什么成就感,反是有些酸楚。 绣这帕子,本是无意之举,可飞针走线的时候心中念着的却是玉忘言,那紫色莲花的每一针,都倾注了她的情谊。 只可惜,就算亲手把这帕子送去给玉忘言,他也不会要吧。 萧瑟瑟收好帕子,对绿意道:“随我走走,去菜畦看看。” 提到菜畦,绿意忽然来了精神。 她可不会忘了,那些讨人厌的妃妾每天还得种菜浇水。想到那帮娇生惯养的女子一个个累得叹气,绿意就觉得解气。 “小姐我们这就去,她们要是不听话,就狠狠教训她们!” 萧瑟瑟失笑。教训什么呢?眼下后宅的大权在郭佳怡手里,自己不过是看看菜田罢了。 倒是这一趟过去,萧瑟瑟发觉,那些妃妾虽然叫苦不迭,却没对她表露情绪。 看来,郭佳怡很有手段,将这些人驯得老实了不少。 一番看下来,蔬菜大体上都长得还可以。绿意扶着萧瑟瑟回房,萧瑟瑟坐在窗边,练习《万蛊随行》,直到暮霭降临。 在繁华宏伟的顺京城中,有一处地方,阴森慑人。 夜幕沉沉之际,那里冰冷、难熬,腐臭和发霉的味道更加浓烈。被关在这里的人,只能忍受,在一个个恐怖绝望的夜晚,慢慢变成行尸走rou。 顺京天牢。 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从前的张锦瑟,就曾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几日光景。 自昨夜赵妃殁、赵皇后中毒不醒后,今日中午天英帝就下了道旨意,将大理寺卿移到天牢中关押,等待堂审。 大理寺卿明白,后宫出事,天英帝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那也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索性判决。 等待判决的时候度日如年,漆黑的天牢,让大理寺卿甚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有狱卒来送饭,他才被告知已经入夜了。 “大人,好好吃吧,说不定是最后一顿了。” 狱卒打开饭盆,把饭菜一一摆在大理寺卿面前。 纵然毫无胃口,大理寺卿仍是取过饭菜,连忙填肚子,边吃边问:“有本官家人的情况吗?” “他们都好好的待在府里。”狱卒说:“大人您慢点吃,别着急,这么好吃的饭菜说不定真是最后一顿了。” “本官……”大理寺卿还想说什么,然则胃里一阵突来的绞痛,令他身体一直,一口血连着嘴里的饭喷出来。 “你……”手中的碗筷也掉地了,大理寺卿两眼发直,死瞪着狱卒。 狱卒冷声道:“卑职不是说了吗?这大概是大人最后一顿饭了。” “你……下毒……”大理寺卿口吐黑血,栽倒在地,痉挛了两下子就彻底不动了。 狱卒瞅了瞅四下,人都被支走了。他收起饭菜赶紧撤走,悄然离开天牢。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家给了他大笔钱,让他偷偷毒死大理寺卿,显然是不想等到堂审。 思及那大笔白银,狱卒就沾沾自喜,殊不知他这个知情人必定逃不过被赵家灭口的下场。 后宫的投毒事件,连着几天都调查无果,反倒有些蛛丝马迹将矛头指向蒋贵妃。蒋贵妃不甘被诬陷,奋力辩解,最终天英帝大发雷霆,冷落了她好一阵子。大理寺卿之死成了谜团,天英帝虽怀疑是赵家所为,但赵左丞相让玉倾扬表现出为生母和小姨悲痛的状态,倒又让天英帝动了恻隐之心,对玉倾扬和赵家态度好了些许。 这些微妙的变化,玉忘言心中清楚。这日早朝,他与晋王立在乾麟殿,看天英帝安慰玉倾扬的情绪。 玉倾扬跪地回应,赵左丞相趁机启奏,称大理寺卿移职空缺,还望早日拔擢官吏,尽快顶上。 天英帝问:“赵爱卿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举荐给朕?” 赵左丞相答:“宣和巡抚曾武,为人刚正不阿,由他掌管大理寺,老臣以为再合适不过。” 晋王的眼底顿时浮出冷冷的一层暗光。 湖阳城在宣和省,宣和的巡抚岂能不巴结赵氏? 玉倾玄不阴不阳道:“儿臣倒是听说,宣和巡抚官做的不错,只是为人很滑头,跟‘刚正’两个字似乎沾不上边。” “此话是何人说的,竟敢欺瞒二殿下。”赵左丞相皱眉道:“宣和巡抚曾武是个刚直性子,克己奉公,最恨徇私枉法之事。这些年宣和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泰富庶,臣等也都看在眼里。” 玉倾玄轻哼了声,问玉倾云:“老四,你跟那曾武熟么?” 玉倾云笑答:“臣弟并不清楚。” 心直口快的五殿下道:“我大尧刚正不阿的人多的是,大家就赶紧多举荐几个!” “五弟,注意些。”玉倾云有些莫可奈何。 “好了。”天英帝也早习惯五殿下这脾气,转头询问晋王:“皇弟可知道谁能接手大理寺?” 晋王拱手,“皇兄,恕臣弟平日里散漫,未关注这些。” “忘言呢?”天英帝道:“忘言,你来说吧。” 好几道怨毒的视线,从各个方向射落玉忘言的身上。 他出列,面不改色道:“曾武不适合大理寺卿之位。” 赵氏党羽都变了脸色。 玉忘言道:“曾武机智有余却刚正不足,不能执法。” 赵左丞相蹙眉,“瑾王竟然如此了解曾武?” “谈不上了解。”玉忘言眼底冷彻如冰,“只是本王刚好知道。” 萧恪冷道:“老臣倒是与曾武打过几次交道,就如瑾王所说,老臣赞同瑾王的观点。” 你们翁婿二人当然穿一条裤子!赵左丞相剜了萧恪一眼,立刻给□□的官吏们使眼色。 于是,今日的早朝下来,众官吏围绕一个曾武舌战了半个时辰,仔细看来无外乎是湖阳赵氏和塘城萧氏之战,也不乏缄默看热闹的。 最后天英帝心情烦躁,让退朝了,这事也没商量出来。 乾麟殿外,春寒料峭。 玉忘言与晋王并肩走出,墨玉般的瞳底,乍暖还寒,与春日里的寒风一个温度。 晋王双手背后,嘲笑着叹了口气,“瞧见了吧?赵氏和萧氏。” 玉忘言不语。 晋王幽幽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随时都要做这个渔翁,懂吗?” “我知道。” 晋王语调一沉,道:“哪怕是牺牲萧瑟瑟。” 玉忘言的心震了下,眉头微皱,深深看了眼晋王,随即移开视线,遥望远方一片淡绿,万物回春。 “怎么,做不到?”晋王停了下来,笑容无情。 玉忘言不语,袖下的手却不由自主掐住了袖口的蜀锦,终是沉声应了。
“该做什么,我清楚。” “希望你是真的清楚。”晋王道:“傻子才安全,不是么?可萧瑟瑟已经不再是傻子了。说实话,在她承认装傻的那一晚,我是真动过杀她的念头。” 玉忘言的心再一缩,浑然一阵心有余悸的感觉,让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砰、砰,强烈的令他费解。 他到底是哪里疯魔了,为什么如今竟这样担心萧瑟瑟的安危? “忘言,你在想什么?”晋王静静的注视他,语调冰冷。 玉忘言缓缓摇头,继续走下台阶,不再言语。 晋王跟上脚步,望着玉忘言的背影,眼中已是乌黑无情的沼泽…… 这乙巳年的二月似多事之秋,有关大理寺卿之位的人选,连着几日都未能定下。 大理寺一时群龙无首,只好由少卿代理。 几日下来,朝堂上争执不休,塘城萧氏自大理寺卿失势后,已渐渐与湖阳赵氏势均力敌。 玉忘言私下里去见了天英帝,不提大理寺卿任职的事,只说见天英帝cao劳烦恼,不如先将这事情搁置几日,微服出巡,去听场戏解闷。 天英帝同意了。 微服出巡的日子,选得极好,当空白日一盏,阳光明媚,春寒已渐渐褪去,暖意袭人。 玉忘言与天英帝约在城南旧巷的梨园,晨间玉忘言一袭烟灰水色长衫,熹微晨光笼罩,显得蜀锦越发细腻。 一脉鸦青色束腰端正系着,沉稳,织锦有暗光。玉忘言正要入马车,回眸却望见萧瑟瑟从府中走出,就立在门口的几层台阶上,静静凝视着他。 这些日子,他躲了萧瑟瑟太久,忽然之间的相见让玉忘言的心狠狠一震。 他看了眼萧瑟瑟,轻描淡写问:“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萧瑟瑟步步走来,“多亏了郭jiejie,替我分担了许多事情,让我能好好调养身子。” “嗯。”玉忘言语调微冷,“上车吧。” “王爷知道我的来意?” 玉忘言不语,拉开车帘,让萧瑟瑟入车。 这样的气氛早在萧瑟瑟意料之中,她小心上车,手扶着玉忘言的手臂。这画面看起来温馨,却不过是貌合神离。 两个人上了车,山宗与车夫坐在一起,马车启程。 车厢内独处的两人,沉默许久。 “王爷……” 萧瑟瑟苦笑出声:“近来还好吗,有没有再喝酒,喝酒伤身。” 玉忘言道:“有佳怡随时叮咛,本王没事。” “没事就好,多亏有郭jiejie了。” “……自然。” 玉忘言望着窗外,有倒退的房舍和熙来攘往的人群。 春天来了,顺京城是多么欣欣向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