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散心

    周氏见儿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婚事，心里有些生气，不群这孩子从小就孝顺，尤其是在他父亲去世以后，只要不出征的日子，整天黏在她身边，亲力亲为地孝顺她，对她说的话，从来不会忤逆。

    就算是对她安排的那些相亲之事，周不群有所不喜，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让她做母亲的下不来台，而今，竟然为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当面就拒绝了王月云，这话要是传出去，可让月云以后怎么做人，自己娘家的侄女被羞辱了，何尝不是打了她这个做姑母的人的脸。

    再看月云那含着眼泪的双眼，周氏更是气不过，以往她也从未在众人面前喝斥过周不群，今儿要是不喝斥这臭小子几句，怕是以后结亲娶了媳妇，自己这个老婆子说话，更不会被放在心上了，到时候周不群若是出征不在家，岂不是这个家里要儿媳妇一人独大了。

    周氏虽然性子温和，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内院里的瓜葛，当下伸出干枯的手，指着周不群道，“你这个逆子，你要是不成亲，我还哪有脸面去见你父亲，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语毕，周氏脸上布满两行浊泪，这倒不是做戏，周氏向来以能够为周家第一胎就填个男丁为荣，没想到生产周不群的时候有些难产，伤了元气，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她这样的情况，如果在一般的王侯将相家里，恐怕周老爷早就娶了续弦，偏偏周老爷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武痴，除了打仗，对女色、子嗣的事儿全然不是很在意，更何况周不群一年年长大，性子像极了他，也是一个从军的好料，又和周氏感情和顺，所以一直没有纳妾。

    可惜就是好景不长，常年舞刀弄枪，最终周老爷还是在一次与夏国的战役中失了手，丢了性命，从那之后周不群就接过了老周将军当年的军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周不群在战士中的声望比之当年的老周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周氏看着这个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又是叹息了两声，握着王月云的手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只认月云这一个儿媳妇，别人休想走进我周家大门！”

    这话说得可就有些重了，原本周不群看到老母亲流泪，心里也是生出一丝悔意，打算上前软语劝慰老母亲一番，可一听到周氏这话，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这些年他什么事儿都顺从周氏，唯独婚姻大事儿，他不能也不愿意就这样听天由命。

    那王月云到是会做人，见周氏和周不群相持不下，便擦了擦眼泪，给周氏重新净面，倒了一杯热茶，一副贤良淑德不计前嫌的模样，道，“姑母，您刚大病初愈，眼下还是您的身体要紧。”

    说完又朝着周不群摆摆手，“表哥，刚才我让厨房给姑母炖了冰糖燕窝，想来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我在这里侍奉姑母，请你代我去把燕窝给姑母端来可好？”

    她这两句话说下去，给这周氏母子也解了围，就连站在门口的程管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忤逆长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被治一个不孝之罪，就算皇帝有意偏袒，那群文臣也能用唾沫淹死你。如今周不群风头正盛，多少人都等着看着呢。

    要说这王月云，姿色上等，又极为善于处理家宅之事儿，倒也有当家主母之才，可周不群不喜欢，任是别人怎么着急都没用。

    周不群正想脱身，见王月云这么说，立马应允出了门，临走前又向杜少瑾说道，“家事纷扰，让杜小姐见笑了。”

    杜少瑾摇摇头，没在出声，安分守己地给周氏号脉，脉象还是那样，虽然病情缓解了，生机确实在减弱，好在她手里有这两枚生生不息丹。

    虽然昨天王月云对她十分不友善，不过她照顾起周氏到时极为细心的，冰糖燕窝温补又润燥，到是当真蛮适合周氏现在食补调理一下的，起码气色看起来能好一些。

    杜少瑾把两枚生生不息丸递给了王月云，“一日一丸，温水化服。”

    王月云应允了，立马去安排吃药的事儿。

    这言谈之间周氏看到杜少瑾略冷漠的神情，又见她带个面纱，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怪不得把周不群迷得五迷三道，再对比王月云那热情洋溢满含关切的笑脸，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周不群和这什么神医娘子扯到一起去。

    周不群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虽然看着温顺，实际上跟他那个爹一样，是个一条筋，倔强如牛，尤其是感情上，认定了谁，那就是一辈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可不能让他跟着那什么娘子屁股后面，整天追着人家。

    她越对比就越觉得月云很不错，知书达理，又孝顺，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周不群，爱重周不群，能够把周不群当成她的天，侍奉他，陪伴他，不像那个娘子，给人感觉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太不接地气了，又那么瘦，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儿子！

    饶是杜少瑾教养良好，被周氏这么盯着，也有些发毛，于是亲身告辞，周氏连起身都懒得起身，示意程管家送她出门。

    程管家心里也替杜少瑾暗自委屈，明明是救人一命，谁知道被救这人还不领情，任是谁也会心里不舒服，可看杜少瑾的样子，似乎气度不错，没有因为周氏刁难，就不给治了。

    杜少瑾刚一出门，就看到王月云风风火火地端着化了水的药，一路疾行。她也不欲与王月云有过多交流，便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朝着龙华阁走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周氏房里传来了碗盘摔碎的声音，还有周氏的骂声，“我才不吃这劳什子药，别人看病要钱，她看病这是要我的心头rou啊！”

    这声音不大，可因为走得不远，连程总管都听得清清楚楚，又何况耳力胜过凡人数十倍的杜少瑾。

    程总管的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小心翼翼去打量杜少瑾，发现她并无异样，便更加卖力地给杜少瑾引路。

    快走到龙华阁的时候，就遇到了端着燕窝的周不群，周不群把燕窝递给程管家，然后定睛看着杜少瑾，见她并无异色，也放心了许多，便道，“你父亲的事儿，我已经安排人去打听了，最迟两天，就能知道消息。”

    “有劳周将军将了。”杜少瑾施礼。

    “杜小姐当得，额……额……今儿刚好是十五，有灯会，不知道杜小姐能否赏光？”周不群有些迟疑地说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邀约女子同游，心底满怀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