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番外 玉婵
被送到西族和亲的时候，我听不懂西族话。大汗不会看我一眼，我想，我这辈子是不是都要被当成一个透明人。 西族的可敦叫月儿，模样标致。容不得别的女人和她丈夫亲热，我很忌惮她。我心里有一个英雄，但不是大汗。 我想，这一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再笑了。 我十岁就被送进了宫里，守在太后身边。说是太后教导规矩，不过是伺候太后罢了。虽名义上是个公主，却是个不待人见的嫡女。 我知晓我今后命运会是如何，所以，我努力迎合周围人，他人笑我便笑，他人哭我便哭。随便装着悲伤欢乐谁不会，我只是比旁人更看的透彻一些罢了。 他是我命中唯一的光亮。初次见他，宴会上，他和蹇国公一起，眉眼俊朗，我一见倾心。从此盼着什么时候有宴会，就能看见他。可是他却如同看不见我一般。 他的眸子不会落在我身上，我整日照镜子，在他来的宴会上打扮庄重精致。我只想他多瞧我一眼。可是，他没有。 日头越过越长，我出落的大大方方。太后喜欢让我出去玩玩，她说，这样能够长世面。 自从知晓自己今后的命运，我便不再抱有其他幻想。百花宴上，我期待能瞧见他，他出现了，却不是注视我。 我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子。 她很美，如同天上仙子，从画中走出来的人。我一开始与她说了几句话，她都表现的有些不自然。我想，是了，可能她将我当成了疯子罢。可我不管，疯子便疯了，人活着太苦，不疯一点，今后会后悔。 从那次百花宴后，我便知晓，他不是没有在意的人。只是在意的人不是我罢了。他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从未那般看过我，我知晓，从这一刻，我便输了。 我以为日子这样无指望，就这般过去了。我在寝宫浑浑噩噩，直到传来他带来边关和书的消息。 我喜出望外，却知自己是不能与他在一起的。偏生在此时，皇后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与她合作，嫁给他。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假装冷静。我说，好啊，能为皇后娘娘做事，是玉婵之福。 皇上赐婚，多大的颜面。 他也欣喜，我却觉得，他眸子里的光是孤独的。 他不愿娶我，却只能答应。 到郊外骑射，我一身胡装。他带了个女人，与她的气质很相似，我知道不是她。她早死了，突发暴病而亡。他是在意她的，与我们打猎都兴致缺缺，回去便问那女人去了哪里。 听说她回去，他也就走了。 魏烟雨说，玉婵公主，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丫头，都能将你比上，以后你得了将军夫人的身份又如何？他若是不宠你…… 我给了她一巴掌，魏烟雨也未料到我会打她。小王爷并不帮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有看见。 我回府了，这一场游玩。确实让人难堪。 我安安静静等待出嫁，可是婚期越近，我就越惶恐。甚至在婚期前几日，他都送了我一匣子珠宝。我喜欢的很，恨不得抱着匣子睡觉。 我以为就这样，心可以安了。 却不想，他和人去喝酒，突然就没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将他放在棺材里埋了。因为暴病的人，不可长放。 他走的很安详。我却失去了灵魂。 我被嫁到了西族，西族的大汗不会多看我一眼。他的可敦年轻貌美，说话做事，说不清楚的柔媚。 我整日待在帐子里，看书，下棋，亦或是自己弹琴。都是自己排忧解闷罢了。我的丫鬟说：“公主，好歹你也风风光光的嫁了过来，整日在这儿窝着像什么？” 像什么？ 我自然知道，是不像什么的。 我每天戴着他送的钗子，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我想要让他瞧见，我其实是美的。若是他能多看我一眼也好。我不用太过费神，我只想让他看见我。 冬天来了。 这里的冬天，让人很难呼吸。一出帐子外，大风一刮，冰雪能让人的眼泪冻成冰渣。 屋子里的火炉子从未停过，偏偏在这时，西族染了瘟疫。大汗整日和子民一起，想让他们能够痛苦少些。 我突然就想起她也治疗过瘟疫，那个时候的她，将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关在一个酒楼里。 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我听人说起过。 京中无人不赞赏她的聪慧善良。皇上赐了她免死金牌。我想，她这样的女子，终究是厉害的。 而我不知何时起，也开始头脑发晕，整日睡不醒，老是吐，做着噩梦。丫鬟整日给我灌药，那些药苦的让人难以下咽，我全身烧的越来越严重。 我想，我或许快要死了。 这样也好，就能够看见他了。这么久了，他一个人或许是孤独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做的梦越来越久，场景也换的越来越快。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太后皇后。他们的脸转换的太快，我有些看不清楚。 我知道，我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太少，做对的事情更少。 唯一的一件事，长久坚持下来，并且到最后有了一点成绩。大抵就是去爱他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曾听人说起，若是男女之间有过要为对方付出所有的念头，那便就是爱了。 我知晓，我对他，喜欢过剩，爱却不足。 可我还是愿意当成是爱他的。 我知道他也欢喜。 预感到自己不行的那日，我让丫鬟给我换上了大红嫁衣，头发插满了他送的珠钗。 我不想躺在床榻上，要坐起来弹琴。弹的是最喜欢的那首：相思。 “红尘多有痴情儿，我却愿君不相知。若是就此断了念，此生便唯有相思……” “相思相望又相知，我与君无缘且是。若是来生有了缘，愿君莫要负我思……” 弹到最后一个音，琴弦断了，我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瘫软在了椅子上。意识消失之前，听闻身旁丫鬟哭天喊地的叫声。 好吵…… 今后，再也不会吵了…… 若是来生有了缘，愿君莫要负我思…… 他，不会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