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说得轻巧，公务员是那么好考的吗，你还以为是考你原来的那个事业编呢，如果没有本县的特殊条件照顾你也未必考得上。”

    韩萍的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但却是实话，这一点姚新丽也不否认，尽管自己很有自信。

    “听妈的话，不想去上班就不去了，过两天就让你爸找市委，这种事现在也不算什么，那个领导家的孩子不都安排得好好的了，你把不好意思出头我就去找市委。”韩萍口气很姚新丽的想法韩萍并不赞同，她不是不相信女儿的实力，而是不忍心让女儿为此辛苦了。韩萍是六零后，属于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她有过复习考试的这个经历，她知道复习考试的那份辛苦，当初反对姚新丽考公务员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她觉得女儿这样考来考去的太累了。

    “韩萍，算了吧，不要去给组织填这个麻烦了，新丽要去考公务员也好，我支持，这也是对她自己能力的一个测试，社会上的一些东西我们还是不要跟着的好。”

    韩萍和姚新丽这才突然发现，姚爱国不知道什么是站在了他们的身后，显然刚才母女间的对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新丽，爸爸同意你的这个想法，人生的路有时更需要自己走出来，这样的路走上去才会更踏实。”姚爱国说完这句话，就情不自禁的把手抚摸在女儿的头上。

    “明天就去单位吧，把一切手续都大大方的办好，不要这样不声不响的，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不好，顺便到郑一家里去看看，大度一点，带上我和你妈的意思，我想我的女儿会做到的这一点的。”

    听了父亲的话，姚新丽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下就紧紧抱住了姚爱国，像个孩子一样的把头埋在了父亲的怀里。

    李郑一的家离县城并不是很远，但他平时却很少回家，除了过年外，其余的法定假日李郑一都会主动地留在单位里值班，觉得自己年轻应该多做一些工作，把假期留给那些岁数大的领导，李郑一的这个做法并没有刻意的成分在里面，用面子上的工作来博得领导的喜欢，不为别的，只为心安，毕竟自己年轻不拖家带口的，有时就连三十初一也要在单位过。像今年这样的早早的提前几天就回来了，而且又是凌晨后半夜，这还是他上班后的第一次。也正因此，他的父母除了感到有几分欣喜之外，反倒觉得儿子的这个情况有点不正常了。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呢，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吃饭了吗。”看到儿子回来了，当母亲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有几分心疼，不等儿子坐下就赶紧的问道。

    “老李啊快把炉子捅一下给郑一人热点饭。”郑一的母亲开始张罗安排着自己的老伴。

    “快站好了，让妈好好看看你，一走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也不往家里打。”

    李郑一的母亲拉着郑一的手，一边仔细地端详着一边在嗔怪着，随后又喊道。

    “老李呀，你也过来看看儿子，咋变得这么白皙了呢，又回到小时候的样子了，白白胖胖的了。”

    “妈…”李郑一叫了一句就一下搂住了母亲，哽咽的让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李郑一的母亲被儿子这突然的举动给惊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流下了眼泪，就像是儿子在外受了多少的委屈一样，一边用手轻轻地捋着儿子的后背一边嘴里不住的说着：

    “郑一妈知道你很累很不容易，妈也帮不了你呀……这会在家多待些天吧儿子。”

    “你们这娘两个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哭上了呢。”李郑一的父亲捅好了炉子后回到屋里看见娘两个抱在一起的情形也很吃惊的说道。

    听见父亲的话，李郑一急忙的松开了手，随后反过来对母亲说道：

    “妈，你看我都多大了，您还这样。”说完就赶紧把自己脸上的泪说擦掉。

    李郑一的母亲被儿子这样一说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的责任了，也只好自嘲地说：

    “多大在妈跟前也是个孩子。”母亲说过这句话就赶紧张罗着给儿子热饭了，李郑一和父亲也随后跟了出来。

    虽说李郑一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退休的，但毕竟不是高等学府走出来的科班生，不管在学校多少年的熏陶，可骨子里的百姓本色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言谈举止总还是摆脱不了普通百姓的习惯。

    现成的炉火捅开就着，一会饭就热出来了。看着儿子坐在桌前吃饭，老两口也不忍心去打觉他，只是幸福的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李郑一看似坐在那里像往常在家里一样很平静的吃着饭，内心里却已无法平静下来，一股热流总是在心里不断的向外翻涌着，看着父母亲那慈祥面孔，就犹如隔世重生一般地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这种重生的感觉是在他坐的出租车一进他所居住的这个小乡镇的路口时突然而生的，之前，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对于生命的这种眷恋也是在那一瞬间才真正的感觉到的。看到灯光里的那些熟悉的街道房屋，还有宣立在路边的一排电线杆子，李郑一的眼里就已经止不住的泪水流趟了出来。他还能再次回到这个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回到已经快一年没有见的父母亲身边，这是李郑一在十天前还不敢想的事情，就是在出院的前一天夜里里他还犹豫着是否应该回来，他不想让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在带有太多的不舍，也可以这样说，在他住院的那天起，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早已经不存在了，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就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他相信人在死后就像人在熟睡中一样，依然还会有梦境的，包括对秦慧娟的这种特殊情况下发生的感情。然而，当他的脚步实实在在的踏进生他养他的这个家门时，之前那种消极的心里就随之就跟着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活着真好，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个想法了。

    “郑一，过完年后还去学习吗。”看着儿子还在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李郑一的父亲有些等不及了，就开始问道。此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多了。

    “快让郑一安心的吃饭吧，有话明天再问。”母亲打断了父亲的问话后自己却又开始问上了：

    “郑一啊，你说过的那个女朋友现在处的咋样了，再也没有听你说过，过年这几天她会来吗。”

    “不让我说话你又说上了。”李郑一的父亲有些不满的看着老伴说道，心里却觉得老板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比自己问的问题有分量，说完之后也是一副期待的目光看着儿子等着他的回答。

    “人家看好咱家这个条件嘛，县委书记的女儿我总觉得和咱家有些不配呢。”不等李郑一回答，她的母亲有所顾虑的又说道。

    “你妈总是担心，现在谁还讲这个门当户对的，咱郑一现在也是县里的领导那点配不上呢，应该是咱郑一看没看上这个姑娘才对。”李郑一的父亲对县委书记的这个家庭背景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郑一啊，我和你妈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怎么样，只是听你说很优秀的，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咱可不能只看他父亲的位置而忽落了人的本质啊。”李郑一的父亲很严肃的对儿子说。

    “妈，太晚了，你们快休息吧，明天再跟你们说这些事吧，话说多了你们该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听到父母说起他和姚新丽的事，尤其是听到母亲在问及姚新丽是否能在春节期间来的这个问题上，李郑一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和父母怎么解释这件事了。在他当初和父母说要带姚新丽回来过元旦的话后没有多久，他就被查出了肝癌，随后他就告知父母自己去外边学习去了，至此，两个来月的时间再也没和父母联系过。这次他能大病不死重新回到家里已经是预料之外的幸事了，兴奋之中也就把他和姚新丽的这件事给忘记了，心里只想着秦慧娟要来的这件事了。现在父母突然这样一问，就连秦慧娟要来的事也没法张口了，只好推脱的说时间太晚让父母早点去休息。

    听儿子这样说，李郑一的父母也觉得时间实在太晚了，不该再问下去了，儿子也要休息。又是赶在年跟前，每天一早就会有送礼的人来，如果起得太晚，人家还要叫门。这些送礼的除了乡里县里的大大小小的干部们，还有一些富豪乡绅。他们就像雷锋做一样做好事不留名，放下财物就匆忙地离开。每年这种事都让李郑一的父母很伤脑筋，因为无法像儿子汇报这些东西是谁送的。今年好了，儿子提前回来了，一些事情就不用他们费口舌了。别看儿子是今晚夜里才回来的，不到明天天亮就会有人知道了，这些人的消息才灵通呢。

    “走吧老李你先去睡，我把桌子收拾完了再睡。”李郑一的母亲觉得还没有和儿子呆够，还想再陪儿子一会。李郑一的父亲也是这样的想法，也就借口说道：

    “我帮你收拾，一起去睡”

    第二天的情况果真就像李郑一父母想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几辆车停在了李郑一的家门口了。大小袋子堆儿了一地，还有几个厚厚的信封子，来人大都也不多说什么，似乎和李郑一都还不很熟悉，他们都是各个小乡镇的干部，还不是主要的干部，他们都是代表着自己的单位和领导来的，清廉的连杯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只是热情的问寒问暖了一番后留下了单位和姓名后就走了。这种情况李郑一也不好出面接或去推辞，即使推也是推不掉的，干脆就躲在了另一间屋子里没出来，来人也好像也不知道李部长回来了，也没有谁这样的问，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春节临近这才算是安静下来，一切都还和往年一样。但等大年初三一过李郑一的父母看出了点与以往不同的地方了。

    “郑一啊，今天就初四了，县里不会来人到咱家了吧，往年初二就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还是你得罪了那个领导了？”母亲有些很小心地问道。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老两口就讨论过了，他们在怀疑儿子和县委书记女儿的婚事黄了，要不怎么会没有人来了呢，而且还是这样的齐刷，县委机关大院里的一个也没有来，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因此他们开始担心了，担心儿子的前途和工作一定也受到影响了，联想到儿子开始就和家里说元旦要把女朋友带回家里来，结果女朋友没带回来自己却又被派出学习去了，这不是明显的要把儿子从组织部这个位子上换下来吗，等儿子学习一回来工作肯定就会有变化了，这一点在他们老两口看来是毫无疑问的了，因为他们也是从学校教师岗位上退下来的，这点玄机他们还是知道的，大机关小机关里的人际关系都是一样的复杂，这一辈子走过来他们见的多了。

    但他们就是没有想到会是儿子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更没有想到他们的儿子险些没有了性命，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儿子事先和县里领导们沟通好了的事情，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李郑一身体有病的这个事实。

    “妈你们可真能琢磨，怎么还能琢磨到这个问题上了，我这不也是哪也没去吗，今年上面抓得严，要领导干部自律，不要搞这些对社会产生不良影响的事情，知道了吗。”

    李郑一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语气和父母解释道，内心也感到了几分心虚，不知这样的解释会不会让父母相信。

    “没有事情就更好了，现在工作竞争也大，压力也不小，等你学习完事了还会回到组织部工作吗？”李郑一的父亲显然是在用策略的方法来试探他，儿子的这个解释他们根本就没有相信，他们在怀疑儿子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原因就是出在了他和姚新丽的感情上，现在，李郑一的父母还不知道姚新丽的父亲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