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偷听
大概是从昏迷到醒来,从死亡到新生的过程太过于顺利,没有一丝痛苦。安宁直到此时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其他的粉丝一转头,就看见安宁脸上挂满了泪珠,一副哭得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心里都是惊讶不已:现在的小姑娘对偶像的崇拜让人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 “小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了,阿宁天上有知,也不希望你们为她太伤心的。”一直立在角落里的周芸过来扶住安宁:“死者已矣,我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芸姐……”安宁眨着眼泪婆娑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哭得更厉害了。周芸陪伴着安宁走过了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就像是一个可亲的jiejie一样,永远默默支持着安宁。虽然后来签了乔梓潼,分给安宁的精力有所减少,但在大事之上,安宁还是习惯依靠周芸。 “小姑娘,你……”周芸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她很漂亮,大眼睛小鼻子,即使是素颜也有一种动人的美丽。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润,格外明亮。这样的外形,稍微包装一下,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玉女掌门。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用一种幼鸟看母亲的眼神看着自己,周芸浑身有些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芸姐……”面对这个比亲人还熟悉的人,来安宁突然有一种把一切都对周芸和盘托出的冲动。 只是这种冲动还没有成型,就被周芸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周芸抱歉地朝着安宁笑了笑,将她的手臂交给旁边的一个粉丝,自己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火化仪式很快开始了,安宁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自己被推进火化炉里烧成灰的样子,借口不舒服走了出来。她想着去洗手间洗把脸,没想到路过楼梯间的时候,瞧见周芸正在里面打电话。隔着安全门的玻璃,她看见周芸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是在和大导演或者制作人通话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表情。 安宁把耳朵贴上去,隐隐约约听到了周芸的话。 “……冯导您放心,咱们家梓潼的实力不比安宁差……她现在的热度绝对能拉来粉丝捧场……对,今天她在台湾参加乔天王的演唱会呢……我等火化仪式结束就赶过去……好好,您放心,绝对不会误点的……” 周芸的声音溢出满满的欣喜之意,让安宁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她没有猜错的话,和周芸通电话的是著名导演冯伟才,是个非常善于拍摄商业喜剧的导演。安宁前生也接到了冯伟才的邀请,邀她去为冯导的新年贺岁片试镜。 这对于安宁来说是一个咸鱼翻身的好机会,周芸也很积极地在帮自己接洽,没想到现在居然便宜了乔梓潼。安宁可以摸着良心说,乔梓潼的演技绝对就是偶像剧的水平,根本撑不起大荧幕,除了能吸引一些脑残粉以外,乔梓潼在电影里的价值几乎可以算是零。 映辉不是没有其他演技优秀的演员,居然会把这样的机会给乔梓潼,如果不是高层的脑子进水了,那就是乔梓潼找到了大靠山。 周芸收好手机,推门出来,迎面就和安宁撞上了。她的眼圈还是微红着,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安宁盯着她嘴角的那抹笑,心凉了个彻底。 “小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安宁的火化仪式还没结束呢。”周芸很快收敛了那丝笑容,又戴上沉重的面具道。 “是啊,安宁的火化仪式还没结束呢,可是芸姐你不也没在里面吗?安宁的最后一程,你都不去送送吗?” 大概是安宁的语气有点狰狞,周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有点警惕地看着她,显然是把她当成了那种会为了偶像而做出什么疯狂之事的粉丝了。 安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细长脸,小眼睛,单眼皮,嘴角有颗红色的痣。 这个人,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对她伸出手;曾经在她低落无助的时候给她鼓励;曾经告诉她“你是最好的演员”……她就像是自己的jiejie,是安宁觉得永远不会背板自己的人……可是今天,却在自己的葬礼上兴高采烈地筹谋着乔梓潼的发展……
盯了周芸几十秒,安宁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 —— 罗灵山山顶的一块平地上,朵娅环着双臂看向半山腰的殡仪馆,久久地沉默着。“一想到每个人最后都会在这样冷冰冰的建筑里被烧成灰,就觉得人生挺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她身边站着的男人随口答道:“连罗太太都会觉得人生无趣,叫那些苦苦挣扎认真生活的人怎么办?” 朵娅笑起来:“认真生活?你是说安宁那样的人吗?这样的人多数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很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众所周知,我早就和安宁闹翻了,我和她现在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那男人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包烟,两指轻轻敲了敲烟盒顶部,夹出一根烟来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因为你做不到,所以你格外地希望安宁做到,不是吗?” 朵娅转头看向他:“不愧是影帝,我差一点就以为自己是在拍刑侦剧了。真是种久违的感觉啊。其实我很纳闷,安宁的好朋友乔梓潼都没来,你这个和安宁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子秋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没有交集?也许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得要深的多。” “如果,你们真的有联系,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帮安宁。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你开口,安宁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挣扎在各种配角之中。” 霍子秋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是啊,为什么呢?”过了一会儿,不等朵娅开口,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后悔了。” “我现在,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