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洛神
乾元帝将清单接在手上瞧过眼,旁的倒也没甚,不过都是他当时赐下的,便是有些新添的玉山玩器等物,也与景和成婚时的礼单对得上,唯有无名氏所画洛神两幅,倒有些儿奇怪,便是要送礼,总是大家手笔,如何送个无名氏?乾元帝一时兴起,便命楚王送上。【】 楚王得着旨意,转身出来叫小太监去拿着他的手书去开了箱,将已封存的洛神取了来,奉在乾元帝案头。 乾元帝将画卷瞧了眼,朝了昌盛一颌首,昌盛叫了两个小内侍过来,跪在乾元帝跟前将画卷徐徐展开。先打开的那卷,画轴底下有一道裂痕,仿佛叫人撕过,上头是一个水墨洛神,衣带凌风,罗袜生尘,侧着身子,只露出半张娇颜,并无眼眉,唯有朱砂点就的一点红唇。虽不是名家手笔,可意态宛然,彷如真人。乾元帝眉间不由一皱,便使内侍打开了第二道画轴,上头依旧是个水墨洛神,简笔勾勒,这回是个正面,云鬟雾髻,娴体绰态,犹如流风回雪,粉面上焦墨点就的明眸顾盼有神。 乾元帝只觉得画上佳人仿佛熟识一般,上前两步从内侍手上抢下画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回,脸色不由由红转白,转而又涨得红了,眉头皱得更紧, 楚王见乾元帝脸色不对,乍了胆子道:“圣上,可是这画哪里不对?”乾元帝头也不抬地道:“这洛神你在哪里搜着的?”楚王听着乾元帝声口不对,心上愈加警惕,加着小心地道:“在废人书房中。”乾元帝抬头将楚王盯了眼,楚王叫他看了这眼,不由自主地将头低了下去。 乾元帝亲自将画轴卷起,往书案上一扔:“将这两幅画从清单上划去。”楚王哪里敢问句为甚,连忙答应。乾元帝待要叫楚王退下,忽然又问道:“这样的画,可还有?”楚王忙道:“只这两幅,再没了。”乾元帝点了点头,这才挥手令楚王自去。 待得楚王退了出去,乾元帝复将两卷画轴都展开,并排铺在书案上,瞧一瞧侧立的洛神,再看一看迎面而来的洛神,连着手也有些儿抖。 昌盛在一旁瞧着乾元帝脸色不对,壮起胆子往书案上一瞧,心上也忽然一跳,忙将眼转开,略定一定神,这才往画轴上又投去一眼,这一看,忙悄悄地将乾元帝瞧一眼,却看乾元帝将画轴都卷了起来,一手按在画轴上,顿了会才道:“锁进内库,无朕旨意,哪个都不许动。今儿这事,外头若是有传出一字半句,仔细你的狗头。”昌盛垂目屏息答应了,将画轴捧起,脚下发软地退了出去。 楚王难得见着玉娘,自然不能认得,可昌盛是乾元帝身边人,几乎是日日与玉娘见面,将玉娘的形容记得清楚,那两幅洛神虽未画清形容,可那姿仪神态隐约便是玉娘。叫昌盛惊恐地是,这画儿是挂在废人景和书房内,其用心不问可知。连着他昌盛都能认出,何况乾元帝。只乾元帝命人将画轴收起,莫不是不肯计较? 正如昌盛所想,乾元帝看着头一幅洛神时,只觉着有些儿眼熟,待看着正面,那脸庞眼眸,正是平日熟识的,而洛神又是哪个?却是当年曹植仿宋玉所作中叙述自家在洛水边与洛神的邂逅相遇和彼此间的思慕爱恋,但由于人神道殊而不能结合,赋中尽诉悲伤怅惘之情。 乾元帝虽不好说个允文允武,可也是名家大儒教导成的,如何不知道这典故由此可见,景那小畜生原来是存着龌蹉的心思,想是叫母子名分隔绝了,无由亲近,这才生恨,这才处处与玉娘过不去,好将她毁去。 且乾元帝虽不肯承认,可他心上到底知道论起年貌来,玉娘同景和确也相称,是以格外恼恨,只说是若是早知那小畜生这等悖伦无耻,就该将他挫骨扬灰! 只是他心上虽知道此事不过是景和自家起了心思,玉娘那头知道也未必知道。且玉娘一动,前后扈从极多,其中更有辛夷、杜若等他使出来的人,自然没甚可疑之处,可这口气到底堵在心上,是以见着玉娘时,脸容也不比往日温柔。 玉娘接着乾元帝圣驾,见他形容异常,便加了些小心,从宫人手上接过茶来,亲自奉与乾元帝,又含笑道:“圣上今儿来的倒早。”乾元帝接过茶,却不去喝它,只把眉头一挑口角带了些笑地问:“朕早来不得么?”玉娘听着这句,脸上带的笑也淡了,撤开两步,侧了螓首道:“圣上也知道我是个愚钝的,若是哪里做差了,圣上直说便是,那样的话,我听不明白呢。” 乾元帝原不想与玉娘计较,不过是一见着玉娘的面儿,便想起景和对她的心思来,虽知怪不得玉娘,到底呷醋,是以出口就带了酸味,哪晓得玉娘竟是不肯顺从,醋意更深,便道:“你哪里愚笨了,你若是愚笨又怎么哄得我信你呢?” 玉娘听着这句便知道不妙,只以为乾元帝不知哪里听了甚话来,又疑了她的出身,眼睫颤了颤,珠泪便落了下来,侧过身道:“原来圣上竟是这样看我的,可我竟不知道我哄着您什么了。”她这一侧身,其身姿形容便与那副洛神像了七八分,能画到这样神似,可见用心之深,乾元帝醋意更深,哼了声道:“你不知道么?想来景和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玉娘只以为是自家将谭氏送去,到底引得乾元帝疑心了,因而含泪道:“这话我更不明白了,刘废人的事都是圣上您决断的,唯有吴氏,妾倒是替她求过情,可看的也不是刘废人,却是她母亲谭氏。谭氏为着这个女儿自承死罪,其情可悯,妾也是做娘的人,哪能坐视呢。”说了,珠泪儿簌簌而下。 乾元帝听着玉娘称景和为刘废人,又比出谭氏来说话,倒是气平了些,抬头看了玉娘一眼,见她哭得珠泪婆娑,心上先就软了,待要拉着玉娘的手哄几句,才捏着玉娘的手,就叫玉娘甩开了,只看玉娘哭诉道:“我做错什么了,您倒是告诉我知道,日后我都改了也就是了,这样没来由的东一句西一句,我怎么听得明白!” 见玉娘把个手按在腹部,眉尖微蹙,又哭得可怜,乾元帝这才悔了,忙起身将玉娘强搂住,按着她在身上坐了,亲自替她拭泪,放软了声气道:“我不过是问几句,你怎么就恼了。恼也就罢了,哭得这样,也不怕伤了身子。” 玉娘听着这句,格外要叫乾元帝愧疚,是以又道:“是您招的我,你还不叫我恼!我原本要告诉您件事儿,好叫您喜欢,哪里知道您这样,我不说了。”说了把帕子捂了面又哭几声。乾元帝拿着玉娘没法子,待要发作,到底舍不得,只得又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该闹你,我们不哭了,到底是个什么喜事呢?乖,告诉我啊。” 玉娘听着乾元帝退让,且他都自认了不是,尤未说出为着甚,可见兹事体大,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是过尤未及,是以见好就收,将乾元帝的手拉起按在自己腹部,拿尤自含了泪的眼看着乾元帝:“今儿他踢我了呢。” 乾元帝听着这句,先是一怔,转而就露出喜色来,在玉娘腹部摸了几摸:“几时踢的?踢了几回?”玉娘笑微微地道:“那时阿宁正好来看我,摸着孩子动了,喜欢得不得了,满口要带弟弟玩。”说在这里又睨了眼乾元帝,故意做个吃醋的模样道是,“圣上看重这个孩子,我哪能不知道呢?还想着等您来了,好叫您喜欢的,哪里知道您没来由地说那些妾听不懂的话。这会子又喜欢了,可见在您心上,这孩子比之我,要紧得多。” 乾元帝叫玉娘这几句假醋说得喜欢起来,,这才将那两幅画抛在了脑后,拧了拧玉娘鼻子道:“小醋坛子,我看重他,还不是因着你。”玉娘拿了哭得粉光融滑的眼将乾元帝看了眼,抿了唇道:“我暂且听着罢。”乾元帝哈哈一笑,凑过去在玉娘粉腮上一吻:“你这孩子,忒是胆大。” 因玉娘这一哭一醋,且乾元帝心上本也不愿意疑着她,是以那两张洛神图在乾元帝这里算是揭了过去,可玉娘心上到底记着,过得几日,趁着乾元帝要寻一柄扇子,玉娘将昌盛叫了过去。 乾元帝扇子并不归昌盛收管,只是皇后即唤,昌盛也不得不打醒了精神过来伺候,正赔笑道:“殿下勿急,奴婢这就找去。”玉娘微微笑道:“不急,我有话要问呢,昌内侍先说完再忙去也是一样的。” 昌盛知道乾元帝为着洛神图与玉娘闹过回的,依着玉娘心思,怎么肯平白吃这个冤屈去,多半儿要发作,发作的人,除着他们父子,再没旁人,是以早有预备,听着玉娘口风有异,撩了袍子在玉娘面前跪了,叩首道:“奴婢知道殿下要问甚,只是圣上早有严旨,哪个敢泄露,狗头不保。还求殿下怜惜一二。” 玉娘听着昌盛这几句,心上更是疑惑:若是有人揭露她的身世,乾元帝最恨人欺瞒他,得知真情,恼羞成怒之下,哪里肯这样放她过去?便是不要了她性命,也不能待她事事如常。若是知道了是她嫁祸的景和,致使景和母子丧命。陈庶人也就罢了,景和到底是他亲子,看着他屈死,乾元帝身为人父,只要还有半点人心,也不能轻轻放过始作俑者。这两点都不是,那又是为着甚?饶是玉娘再聪慧,也不能想到她眼中毒蛇也似的景和对她竟有别样心思,只往别处猜去,一时间又哪里猜得到根由。......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神-马】【小说-网】,阅读地址:www.shenmaxiaoshuo.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