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传问
又说,如今的奉天府尹正是‘春’风得意楼案之后才走马上任府,姓崔,单名一个抟字,两榜进士出身,将将三十五岁就能做到正五品上上,也算得是个人才了。【】-..- 崔抟今日才起身就接到报案,说是一位叫做宋柯的商贾家中的姨娘吊死了,即出了人命案,崔抟只得带了刑名师爷并一班差役,亲自往宋家走了遭,那时成姨娘早由婆子们从房梁上解下,搁在了‘门’板上。 吊死的人原就面目狰狞,更何况成姨娘死前叫宋柯殴打过,愈发地面目扭曲可怖,便是见惯死人的衙役捕快看着成姨娘尸身也觉胆寒。虽简婆子报案时说的是自尽,到底是一条人命,说不得就要检验尸身。就由仵作解了成姨娘衣襟查看,这一看就出了问题,这成姨娘周身上下竟是没一处好皮肤,青青紫紫,‘胸’前触眼可见一处塌陷,可见‘胸’肋也断了几根,分明是死前叫人痛殴过。是以这成氏到底是打死了再吊上去的,还是捱不过殴打自尽的,还要再验。 验尸验出这样情弊,崔抟只得传了杜氏并简婆子、蔡婆子,又有老苍头来问。简婆子报案时,刑名师爷并不在,这回子从婆子苍头口中听着宋柯名字,就打了个机灵,忙问:“宋柯是哪里人?”老苍头是宋柯打东阳城带了来的,便将宋柯履历具实以回。 涉及刑律官非是刑名师爷的专长,‘春’风得意楼一案不独涉及承恩侯府,更是一桩柳暗‘花’明的奇案,宋柯正是案中那个死而复生的当事人,崔抟的刑名师爷哪能不知道,听着宋柯籍贯,知道此宋柯就是彼宋柯,唬了一跳,忙将崔抟拉在一边,将宋柯底细告诉了他。 前任的奉天府尹是如何丢得官职,半生辛苦是如何付诸的流水,崔府尹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独知道得清清楚楚,更引以为鉴。听着这事又与承恩候府有关,顿时冷汗涔涔,低声问道:“依着师爷的意思如何?” 刑名师爷正要说话,就听着‘门’外一阵喧哗,就有个男人的声音哭道:“我可怜的妹子,昨日见你好好好的啊,怎么就这样去了!你叫娘可怎么活啊。”男人的话音才落,就听着一个‘妇’人的声音,即尖且利,哭叫道:“我可怜的‘女’儿。是哪个‘逼’死的你。府尹要不给你伸冤,娘也不活了,一根绳子在府衙前吊死,和你一块儿去。” 崔抟与师爷两个面面相觑,只得出来查看,却见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扶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堵在‘门’前哭。崔抟与师爷不认得,杜氏与婆子们却是识得,来人正是成枚与继母王氏。 衙役正喝道:“你们是哪个,府尹大人在此办案,再这样喧哗,‘乱’棍将你们打出去!”成枚虽只是从六品下的下牧监,到底是个官身,如何怕这个,扶着王氏喝道:“大胆!本监是下牧监,从六品下的官秩,你只管打!看你有几个脑袋。”一面扶着王氏就踏进了‘门’。 王氏一眼瞅见‘门’板上一具尸身,上盖着白布,到底母‘女’连心,挣开了成枚的搀扶,颤抖着向前将白布掀开一角,瞅见成氏面容可说可怖凄厉,叫得声“我的儿”向后便倒,成枚扶之不及,王氏直直摔倒在地。王氏这一倒,一旁的杜氏也痛哭失声,向着崔抟道:“大人,成jiejie死得冤!” 成枚听着这话,忙向崔抟道:“下官下牧监成枚,成氏的嫡兄。府尹大人也听着了,舍妹死得冤,若是大人不予下官一个公道,下官就往大理寺走一遭,与大人论一论是非曲直。”这也是成枚想得好,眼看着成氏死前叫痛殴过,便是真是自尽,做丈夫的殴打妻妾致死也是有罪名的。宋柯的妹子即与了承恩候为妾,看着自家哥哥要入罪,自会求承恩候搭救,到时还怕承恩候不来许些好处好叫自家与宋柯和解吗? 崔抟哪里想到事情会突转直下至此,到底他的官也不是白做的,当下反问:“成牧监,你如何还没进‘门’便知死者是令妹?” 成枚却是‘胸’有成竹,原是简婆子往奉天府报案时,恰叫成枚的一个街坊撞见了。是一条街上的街坊,自是知道成枚将妹子送与人做妾的事儿,立时回去告诉了成枚。成枚听着成氏死了,也不难过,只怕宋柯借着承恩候府的势派将这事抹平,他前头送与宋柯的那些银子就白‘花’了,当时拉起继母王氏,嘱咐了番,就往宋柯住处赶。才到宋柯‘门’前,就看着‘门’前守着两个差役,成枚仗着自家是官身,当时就叫嚷起来,果然差役们不敢阻拦,叫成枚闯了进去,可怜王氏见着‘女’儿尸身,又惊又痛,当时就晕了过去。 崔抟听着成枚口口声声地嚷着若是不给他妹子一个公道,就要往大理寺上告,‘门’外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只觉着头痛。一旁的刑名师爷瞥着成枚虽是说得咬牙切齿,又不时嚎啕几声却是面无戚容,一想也就明白了,无非是要借着这条人命与承恩候做个‘交’易。当即扯了扯崔抟的袖子,将崔抟引到一边,轻声道:“还请大人亲自往承恩候府走一遭,将此事说与承恩候知道,问一问侯爷可知宋柯下落。侯爷看得大人恭谨,知道大人不过是公务使然,才不会见怪。” 崔抟听说,叹息了声:“这会子又当如何?”师爷将嘴一撇道:“自是将尸身带回府衙,涉案人等尽数扣押。”崔抟点了头,出来吩咐下去,一时间将宋柯在京寓所的老苍头,两个婆子并杜氏都押往奉天府,又有两个差役过来抬起停着成氏尸身的‘门’板,才出了‘门’,忽然就来了一阵风,将盖在成氏尸身上的白布卷起,‘露’出成氏青紫变形的面容来,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叫打成的,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罗唣喧哗,都说宋柯是个畜生。 再说崔抟这里带着刑名师爷往承恩侯府赶,到得‘门’上,恭恭敬敬地递上名帖,将有要事拜见承恩候的来意说了,又递上红封,‘门’房收了好处,当时就送进了回事处,回事处又拿着名帖来见谢逢‘春’。 谢逢‘春’当夜是歇在马氏处,将将在用早膳,正问马氏:“媳‘妇’进宫去了?”马氏冷冷瞧了谢逢‘春’一眼,冷笑道:“我的‘女’儿好容易才站住脚,却要叫你的狐狸‘精’拖累,也是可怜。”谢逢‘春’叫马氏说得脸上一红,赔笑道:“夫人说得是,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正说着,回事处也将名帖送到了。 谢逢‘春’接了,又道:“请在福厚堂,上座。”自家则记着谢怀德的话,故意拖延了一会才施施然地往福厚堂去了。 却说崔抟与师爷已将一盏茶吃得毫无颜‘色’,正有些心急,就听着‘门’外传报:“侯爷到。”都站了起来,齐齐接到‘门’前。 谢逢‘春’做得这些日子的侯爷,叫人奉承吹捧惯了,倒也养出了一身的气派,进得福厚堂,见眼前一官儿穿着五品服‘色’,知道是奉天府尹了,脸‘露’出一丝笑模样来,缓声道:“原来是府尹,不知到宅下有何公干?” 崔抟在谢逢‘春’进时就将他打量了回,见谢逢‘春’白面微须,目秀鼻直,举止间舒缓自若,倒是有些儿气派,愈加不敢轻视,这回听着谢逢‘春’动问,便将事情来源简略一说,又道:“虽那‘妇’人是自尽,到底身上有伤,她家哥哥倒也有品秩,咬定了要替自家妹子讨个公道,如今正在府衙等候。下官想请问侯爷,可知宋柯下落?下官好派人拘传。” 谢逢‘春’听在这里,‘露’了些惊讶神‘色’道:“不瞒府尹,那宋柯昨日来看内宠,因天‘色’晚了,就歇在府中。即是与人命有涉,我就使人叫了他来,叫他与府尹回去说个明白。”说了就叫金保,叫金保去请宋柯。 金保如今做得承恩候府的总管,也是十分有体面,他过去请宋柯,宋柯自是以为所求事谐,倒是欢欢喜喜地到了。进得福厚堂,就见谢逢‘春’上座,左下手有个官儿,屁股捱着半边椅子,他下手还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将腰弯得虾米一般,只以为也是来撞木钟的,毫不为意,过来马马虎虎地一拱手,喊了声:“侯爷。”就要坐下。就听着谢逢‘春’道:“这位是奉天府尹崔大人,有话与你说。” 宋柯哪里知道成氏自尽,听着这句,还以为替那成枚,杜文胜调任的职务在奉天府尹手下,脸上一笑:“原来是府尹大人,大人有何见教指点?” 崔抟虽有些胆小,却不是不懂眼‘色’的,看着谢逢‘春’这样,也就明白谢逢‘春’不会回护宋柯,当时胆气就壮了,起身端起了官威走上几步,道是:“宋柯,成氏是你何人?” 宋柯听着成氏名字,自是一怔。他哪里知晓成氏身死,只以为是成枚告了他,就怒道:“成氏那个‘妇’人,是她哥哥亲送与我做妾的,这有什么罪名吗?” 崔抟倒是还不知道这个,又想起成枚装腔作势的模样,也觉齿冷,顿了顿才冷笑道:“有人报在奉天府说是成氏身死,本官查验了尸身,成氏遍体是伤,成氏的兄长如今将你告在了奉天府,你有何话说?”这也是崔抟办案老道,并未说着成氏是自尽的,故意要诈宋柯一诈。若成氏当着是自尽,宋柯必要喊冤,若成氏是宋柯吊上去的,宋柯自也要为自家辩解,说不得就会推说成氏是自尽的话来。 宋柯真是不晓得成氏是如何死的,听着崔抟的话,就辩道:“大人,昨日午后小民就到了侯府,再没出去过,小人出‘门’前,成氏还好好地,她是如何死的,小人如何知晓?那成枚是求小人办事不遂,挟‘私’报复,还请大人明察。”崔抟瞥了眼谢逢‘春’,见谢逢‘春’脸上一无愠‘色’,愈发笃定,微微笑道:“这些话,你在堂上说罢。”--aa67924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