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可思议
到得第二日,刘季在泗水亭待着的时间不多,每次押差回来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早早的便去了亭里,朝食也就是拿昨日的剩饭凑合了一下,吕雉原以为赵曦会起床准备,但等她起来时,却没看见赵曦,到得赵曦卧房门口一看,门尚紧闭着,莫非还在睡觉?不应该啊,昨日虽说游玩归来,睡得较之往常是晚了一些,但不至于这个时候还不起床,吕雉便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了门,目光往赵曦卧榻之处探去,果然,赵曦还睡在床上并未醒来,奇怪,吕雉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又合上了门。 到了厅堂便撞见刘肥,刘肥哪里挨得了饿,刘季又把能吃的全给吃了个精光,吕雉苦笑着摇摇头,便让刘肥稍候,自己去了后厨准备朝食。直到朝食备好端到厅堂,才见赵曦睡眼惺忪的出来,此时刘肥在场,吕雉便没吭声,等刘肥吃饱跑了出去,吕雉才张嘴问道:“曦儿,昨日你怎么那么答话?”赵曦似乎早就知道有此一问,伸手掸了掸衣角,穿过屋外射来的光线,顿时扬起不少浮尘:“jiejie,夫君原本就对我和审公子颇有疑虑,我人正不怕影子斜,夫君既然那么说,我便大大方方的接了下来,有何不妥?” 吕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这衣服该换一件了,要说你如何回答,都没什么不妥,终归是你自己的事,旁人是做不得主的,但你那么说,就不怕伤了他的心?”吕雉心里暗暗的说着,赵曦真是小孩子脾气,但嘴上自然是不露半句的。 赵曦重重的从鼻孔里出了一气,这才仰起头看着吕雉回道:“我也不想,但心里有些不痛快,便顺嘴说了出来,看夫君也并不在意我说的话,想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快,多半还是因为我在他心中没什么分量吧。”赵曦是吕雉陪伴多年的丫鬟,刘季是自己夫君,赵曦这么说,吕雉心中自然有些不平。 “meimei,夫君待你也不薄,你有何不痛快之事?”吕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依旧平和的问道。赵曦说得轻松,但心里怕已是千钧之重,不免有些胆怯,细声回道:“没什么大事,自己莫名有些失落罢了。”吕雉哪里会轻易放过她,立刻追问道:“meimei,你若是不便和夫君开口,我自然理解,但你我姐妹一场,若是还不肯坦诚相告,便实在有些见外了。” 赵曦在吕雉面前从来都是俯首帖耳,吕雉这么说,语气虽是平和,但这话听着却格外的重,她不敢继续这么拐弯抹角,眼神一暗,垂下了头说:“jiejie,嫁过来的日子也是不短,夫君和我们聚少离多,原本我心里就有些不痛快,现在你我又都没有孕像,要是别人家出了这样的事,也许还能说是男人的问题,可夫君有子在先,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缘故,眼下还能说是因为和夫君相处太少,若是长此以往,依旧没有动静,那岂不是你我二人皆有问题?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吕雉先前只以为赵曦是因为觉得有些受冷落,才会发点小脾气,可现在看来,事情可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确实,如赵曦所说,也许两三年后,刘季不再出公差,能长时间在家陪伴,若是届时依然怀不上孩子,那自己和赵曦应该何去何从,虽然刘季不至于无后,但毕竟不是出自自己,乃是庶出,总不能让刘季没有嫡子吧,刘季本来年纪就偏大,再耽搁几年,他自己怕是也要着急,待得他五十岁,想生都怕是有些难度了。想到这里,吕雉突然机灵了一下:“meimei,肥儿乃是十几年前所生,莫不是夫君现在年岁有些大了?出了什么问题也未可知。” 赵曦听了这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安慰,一脸苦相愈发明显:“jiejie,若真是这样,你我二人岂不是更悲惨?”吕雉这才想明白,若是刘季因为年岁渐长而无法生育,那她就这辈子也别想生子了,可若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导致没有子嗣,那这辈子依旧是非常难过的,不管怎样,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太好,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是因为刘季在家时间少才导致二美都没有怀上孩子了。 此时吕雉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便不想再继续就着这话题聊下去,赵曦原本也不想说太多,心累也就懒得说话,吕雉怏怏的继续说道:“罢了,你我在这里瞎猜也没什么结果,总之有机会就多和相公在一起,我们也没法让相公去瞧医生,若是被他知道你我二人今日之话语,只怕不会高兴,对了,meimei,审食其那边你到底怎么想的?眼下你也没有孕像,又和审食其来往那么密切,想必你自己都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吧?” 赵曦猛的抬起了头,眼睛一瞪,显然是吃惊中带着一丝慌张:“什么?什么风言风语?jiejie,是有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么?”吕雉也是此时心神不宁才会问出这样的话,谁嚼舌根会跑到赵曦跟前去,当然,也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说赵曦的不是,除非那人失心疯了:“哦,那倒没有,不过想来总是不妥吧,我都能想到,外人怕是不会闲着。” 赵曦闻言又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在细细思考吕雉这话的道理,吕雉见她沉默不语,便又接着说道:“我也是顺口一说,meimei不要放在心上,哎!”赵曦突然觉得有些胸闷,猛地咳嗽了几声,吕雉关切的问道:“怎么了?meimei,是哪里不适吗?”赵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回道:“没有没有,我这一天好好的,不知怎地咳了几声,不打紧。”偶尔咳几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吕雉便又叹气道:“嗯,没事就好,有什么不舒服便去看看医生,哎,我倒是要想个法子让季哥也去瞧瞧才安心。”这些事,赵曦也做不了主,自然也不方便多说,倒显得自己心急,便只是嗯了一声作罢。 吕雉也知二人这么聊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便说道:“meimei今日起得迟,想必也是昨日太劳累,我今日便也不去田里了,你再歇息会,家里的事我做便是。”其实赵曦哪里有什么劳累,昨日本就是走马观花的四处游玩,只是回到家有些心情郁结,迟迟无法入睡,姑且起来有些晚了,听得吕雉这么说,赵曦连忙回说:“没有没有,我份内的事哪能让jiejie做了。”说完这话,便开始忙活起来,吕雉既然说了不去田里,自然也只是在旁帮手,两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话语都不太多,怕是心情低落,无心言语吧。 随后的几日,刘季心知下一趟公差还等着自己,在家时日不多,心里也明白二女迟迟没有怀孕的焦虑,也是格外卖力,期望能撞上好运,让二女怀上身孕,不过这一切都得看老天爷的意思,由不得他做主,说时迟那时快,刘季在家才区区七日,这押差之事又交到了他手里,这相同的事做了那么久,也是皮了,无奈的上了路,又留下二女在家独守空房。 刘季在家之时,赵曦尚且还有点盼头,一旦人走了,虽然满心希望能怀上身孕,但心中不免又开始忐忑起来,心情自然也是日渐低落,自从那日开始咳嗽,便愈发严重起来,没过多久,甚至在睡梦中都能把自己咳醒,吕雉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咳嗽也是越来越严重,死活叫了医生来看诊,医生倒也说得明白,心火旺,乃至肺腑,表面上看只是咳嗽,实际赵曦夜夜难眠、苔黄面赤,显然病情要比想象得要重。吕雉甚是不解,这前些日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陡然成了这样。这种事,医生见的多了,虚火攻心,开始自然是不知的,到得一定程度,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直没有调理,猛的一下爆发了出来,便有些严重,所幸这病也不是绝症,只要按时吃一些汤药调理,最紧要的便是不要每天那么郁郁寡欢,自然便能好起来。 赵曦的身体,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肯定是越来越不舒服,便问吕雉医生怎么说,吕雉瞒了一些,只说不碍事,就是让她每天高兴点,可这心情岂是说好便能好的,吕雉只得让她有时间便找审食其去,她和审食其游玩之时,还是颇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横竖刘季不在家,只要躲着点村里的熟人,便不碍事。 赵曦是知道轻重的,心知如此甚是不妥,但眼前也没有别的法子,所以在男丁都下田干活之时,才会寻个合适时候去找审食其,二人也不敢外出露面,只能在屋里读书取乐,虽然单调,但总是胜于她一个人闷在家里的好。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赵曦经常出入审食其家中,还专挑人少的时候,二人也不出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闲话也是越来越多,赵曦肯定是浑然不知,但难听的话语传到樊哙等人耳朵里,岂是那么好相与的。终有一日,樊哙忍不住去了审食其家中,一阵呵斥,说得审食其是有口难辩,所幸审食其为人温和,倒没和樊哙起什么冲突,否则怕是免不了一顿暴揍。 樊哙这边心满意足了,审食其也不敢再私会赵曦,可赵曦就更加郁闷了,开始只觉得审食其总是不在家,好不容易碰到了,审食其往往也推脱有事要出门,想约他去远的地方走走,他也不允,好生奇怪。赵曦一肚子疑惑,苦于无人可问,只好和吕雉倒了苦水,樊哙和吕雉已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岂能不告诉她,吕雉心知肚明其中原委,但又不好直说,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宽慰赵曦,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只会让赵曦更加苦闷。 没等到刘季押差回来,赵曦便真的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二十多天,要说每天按时服了汤药,吕雉的照顾也算是周到,怎地也不会病上二十多天,医生倒是说了实话,赵曦的心情怕是相比上次,更加低落,这情绪不好,恢复起来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等刘季这趟差押回来,赵曦依然还不怎么下地,刘季回到家中便知晓了此事,也顾不上和吕雉多说几句,便直奔赵曦卧房而去,只见赵曦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这还是休了二十多日之后的样子,病重之时,那样子可想而知,刘季虽然对儿女情长不那么看重,但毕竟自己女人成了这样,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他坐在塌边,一把将赵曦轻轻扶起,搂入自己怀里,轻声说道:“辛苦我的曦儿了,怎么成了这样?”赵曦也不敢说实情,只说思念夫君,故此成寂。刘季陪着赵曦说了好一会话,说得高兴了,才见得赵曦脸上现了点血色,不过大病未愈,赵曦精神还是很萎靡,刘季刚回也是很多事等着他,便陪着赵曦直到睡着,才起身离去。 待出了赵曦房门,吕雉早已备好暮食,刘季也顾不得刘肥在场,便仔细询问赵曦的事情,吕雉直到瞒不住,就算自己隐瞒不说,那樊哙等人岂会帮腔,只好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刘季听着吕雉不停的说,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看来很不自在。刘季始终还是相信赵曦和审食其不会做那苟且之事,但明显赵曦很需要审食其,一旦断了她和审食其的联系,便成了现下的样子,作为夫君,心里还是很不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