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那个连家?
草儿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厚厚的紫色丝绒上悬着的那根绿绦玉坠,分不清是它在摇晃,还是自己在摇晃。 “你醒了?” 她视界里出现一个妇人的脸,看着挺和善。 草儿有些茫然。 妇人叹道:“你可真是命大,都昏迷三天了,你叫什么名字?” “……草儿。” “哪里人?” “……”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 “算了。” 草儿头上已经没有了毡帽,妇人轻轻捋着她黑缎般的长发,又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摸了摸,道:“先别说话,好好歇着吧。” 草儿微微点头,打量着四周。 过了片刻,她终于确定自己是在马车里,而马车正在路上行驶,于是侧头向那妇人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妇人笑了笑,道:“我们送了大小姐去京城,回来的路上遇着了你,现在当然是回南海郡。” 草儿不清楚南海郡在哪里,但听到一个“回”字,她也能意识到自已应该离京城越来越远了,立即挣扎着想起身,不料刚刚一动便觉得浑身软弱无力,腰间的伤口更是剧痛难忍,只得放弃。 妇人眼中生起一丝怜悯,柔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有什么事儿,总得先把身子和伤养好……” “周姆姆……” 马车外传来另一个妇人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一个精瘦妇人掀起,她看了看草儿,冲着被她称为周姆姆的妇人说道:“既然醒了,就把她放下吧,别自作主张,小心大小姐生气。” 周姆姆道:“她这样怎么能放下?若是有个意外,岂不是作了孽?” 精瘦妇人瞪了一眼,尖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脾气,纵然你是她姆妈,也一样罚你!” 周姆姆柔声道:“栗姆姆,你不是服侍夫人吗?若你能在夫人面前说句话,让这姑娘留下,就是救了一条性命啊!就算大小姐罚我,也认了。” 那位栗姆姆啐道:“你作死是你的事,可你若执意留下她,却会连累我们所有人!” 草儿听得清楚,再次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周姆姆按住了肩头,对她说道:“你怕苦吗?” “……不怕。” “能忍吗?” “……能忍。” “那就行了。” 周姆姆抬起头来,对栗姆姆说道:“如果这姑娘自愿去服侍老祖宗,夫人和小姐恐怕不但不会生气,说不准你还会有赏钱呢。” 栗姆姆怔了一下,突然笑道:“哎哟周姆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菩萨心肠,谁知道竟是一个狠角儿,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说着便退下了马车。 绿绦玉坠又摇晃起来。 “南海郡杜家,和其他那些普通的大户人家不一样。” 周姆姆显然想解释一下,看着草儿说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家中所有的侍女、小厮都须得家境清楚,品行更要端正,而且还要有人作保……” 草儿默默听着,心想不管是寻娘亲还是寻仇人,先把身体的伤养好倒是应该的。 毕竟,活着最重要。 ………… 活着,便要吃饭。 在官道上吃饭,有官职军职的人可以到朝廷的驿所,而普通的路人,就只能进酒家了。 小小酒家是北江郡最东边的一个酒家,就在官道旁边。而酒家门口立着一块界碑,西边是北江郡,东边就是京畿。 酒家接待的客人主要是往来京城的路人,而往来京城的路人总是特别多,所以酒家的生意自然很好,老远便能闻着酒rou的香气。 路小石在酒家西边数十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脸的诧异。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老张越来越莫名其妙地大方了,笑道:“想吃就吃,我身上还有些银子。” 路小石摇摇头,眼睛却看着酒家后方的马厩——那里有十数匹马,以及两辆马车。 马是普通的马,车却不是普通的车。 这两辆马车和卓家的那五辆马车不同,上面并没有插着什么金丝线绣着的旗织,也没有黑漆车身和虎豹图纹,但它们的不普通在于,竟然比卓家马车还要大、还要长。 “这得是多胖的家伙,才需要坐这么大的马车?” “拉货咧!” 老张对于路小石跟随自己十几年后还显得这样孤陋寡闻和大惊小怪,很是无奈,语气也没先时好了,嗔道:“吃还是不吃?” “吃啊!” 对于老张近日来越来越多,但总体上还属于罕见的大方,路小石可不会错过,大步而去时还丢下一句:“不吃白不吃!”表现得好像他和老张的银子分得开似的。 屋内客人满座,多半是商人行头,少半则像是富贵散人,只有三两个属于一看就是文绉绉的读书人。 但路小石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辨不出身份的胖子。 其他桌都是围满了人坐着,只有这个胖子一个人独占了一张八仙桌。 如果细看,胖子眉眼还算端正,甚至可以说是英俊,但他实在太胖了,任何人注意到的都只能是他脸上的rou,而看不透隐藏在内的英俊。 至于身形,胖子更是胖得不像话,那一傍身躯足足比两个普通壮汉叠在一起还要宽、还要厚。 他就是一道奇观。 所以准确来说,其实不是路小石看到了胖子,而是胖子挤到了他的眼中。 巧的是,胖子居然第一时间看向了路小石,看到了他在看他,于是那张胖脸突然变成了笑脸,冲着路小石猛地挥手。 路小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胖子狠狠地点着脑袋。 路小石走了过去。 胖子前后左右四张桌子上都有隐晦的目光瞟来,并且至少有五个人都做了隐晦而相同的动作,他们的左手抚在了腰间柳刀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