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漠之困
太阳如火炉一样炙热而狠毒地焦灼着大漠,像是要将这片荒漠上所有的生物都烤熟一般。【】 长欢她们随着赵玄郎的驼队已经在大漠里整整行走了十二天。 为避免太阳毒晒,所有人都戴一个大大的斗笠,长欢她们更是吊了一层绢纱面巾,所以人们也无法看见阿依粟与众不同的相貌。对于小九身边忽然出现的这个阿依粟,赵玄郎也并未有过多的盘问。只是当长欢把阿依粟以一个故友的身份向赵玄郎作介绍时阿依粟倒是吃惊了不小。 一路上阿依粟本来要称呼长欢和弯月为哥哥的,可弯月死活不愿意,她又不傻,她还是安心做小弟弟的好。就这样,阿依粟以小九朋友的身份跟在了赵玄郎的驼队里。小九多了一个meimei,弯月多了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jiejie。外人看来,小十兄弟倒是与阿粟姑娘亲密,人们思谋着两人关系不一般。实则弯月是照着长欢的意思给阿依粟教汉语,阿依粟倒是聪慧,一点就会,所以弯月也乐得自在。 今日的太阳更加毒,弯月趁人不注意,迅速将手伸到了长欢的面巾下往长欢的脸上扑了一层水,然后又对着阿依粟做了相同的动作,最后才将剩下的一点儿喷向了自己的面巾里。 扑面而来的水雾清凉舒爽,长欢低低地笑道:“当心别人看见。”说真的,在这样的大漠里,水就是生命,那比鲜血贵重,要是给人发现他们这么暴殄天物,他们说不上会让人给打死的!长欢她们不怕,其实她们的四峰骆驼上什么货物都没有,骆驼驮的都是水囊和吃的! 阿依粟感激地投给长欢和弯月一个微笑,这一路上她都是享受此待遇过来的。长欢知道阿依粟身世不凡,但人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长欢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一路上的相处,长欢只觉得阿依粟是个心细如发极易亲近的女子,而她举手投足间无意识露出的贵气更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长欢隔着面巾看着阿依粟笑容,然后和弯月相识一笑,两个人达成共识:一笑倾城啊! 阿依粟读懂了她们二人的戏谑,无奈地吐了口。三个人一路上就这样默无声息地“打打闹闹”过来了,三个姑娘之间更深层次的交流当然都得在暗中进行。 这个时节大漠里昼夜温差尤为显著,白天烤如焦火但傍晚太阳一落顿时成了寒风刺骨。夜晚来临,所有的人都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燃起火来取暖。 弯月带着阿依粟避开众人单独坐在一起,阿依粟不能用汉语和人流利的交谈,这实在是件棘手的事。 长欢独自一人围着一堆火坐在两个人不远处,久久凝望着远方。她此刻身在漠北,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偌大的漠北于自己竟是这样陌生。长欢抬起头,还是那片夜空... 第二天醒来后,一看天空,所有人神色一觑。 天空灰暗,大风呼呼而过,带起的砂砾摩擦着人们的面庞。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兆,大漠里风沙变幻靡常,但昨晚那么沉静而美丽的夜空,谁也不会料到今早会有风沙。 商队没人再往前走,所以人都等着赵玄郎下指令。若是来一场巨大的大漠风暴,风沙足以将一座城池深深葬在地下,更何况这区区百十来口人命。 赵玄郎命令众人装满水囊,三五个人围成一小队继续行走。赵玄郎带着赵峰来到了长欢三人身边,方便彼此照应。长欢也知道风沙即将来临,弯月暗中去骆驼那里取出几个水囊带在身边。所有人都用布把脸裹了起来。长欢她们也将事先预备着的毡巾裹住了脸,脖子。除了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裸露在外。 人们顶着风沙前进,午时,风越来越大,远处一片晦暗,黄沙滚滚,有席卷大漠吞并天地之势。 远处一座高高突起的沙丘宛如一座巍峨小山,赵玄郎下令让所有人往沙丘山峰攀去,以避风沙。 长欢听了心中一惊,和弯月面面相觑。 “小九兄弟,怎么了?我们快走吧。那座山丘在高处,就算风沙来了我们也不会被风沙掩埋。” 听见赵玄郎的话,长欢想说什么,但大部队已经向山丘迈进,她也只能跟上去。 约莫两个时辰,所有人都站在了山丘顶上,高处的风暴越来越厉害,很多人脸上的布都被吹走了,那脸转眼间就被砂砾打地血rou模糊,骆驼低低地伏在风沙里,时不时有人被风沙吹走,惨烈的叫声被撕扯的风沙压下。 长欢,弯月,阿依粟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用胳膊抵着脸上厚重的毡布。三个人一起移到了不远处地赵玄郎身边,长欢大声喊道:“赵大哥,我们必须下去,再呆在这里的话我们会被风沙吹走的。” 赵玄郎也感觉到了风暴的厉害,看着商队一个个消失的人,他却无能为力。 “下去?去哪儿?” 长欢指着山丘西面的一条凹进去的沙丘道:“我们去下面,那里。” 赵玄郎心里吃惊,不可思议地望着长欢道:“小九,在这大漠里,一场风沙吹过,那些小的沙谷转眼就会被填起来,我们要去了那里就一定会被风沙给埋在地底下的。” “如果我们不下去,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也一定会被风沙吹走埋在别处。这条凹进去的沙丘成谷状,又有这道大的沙丘山峰作屏障,风沙由西向东吹,我们要是进去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十几年大漠里生活的经历告诉长欢,再待下去必死无疑,而下去的话他们会有六七分活着的机会。 身边一个人的身体被风沙破开,那人的胳膊顿时就消失在了风沙里。长欢想吐,身后的阿依粟已经忍不住了。赵玄郎看着眼前的残骸,他不是怕死,战场上的尸横遍野他也见得多了,可他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在这片大漠里。 长欢捂着嘴,按下心里的不适。大声喊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哥,下去吧。” 长欢声音很大,隐隐透出的女声淹没在了砂砾中。 赵玄郎心下一横,小九说的对,置之死地而后生。倒不如拼上一回,“赵峰,通知大家往山下的凹谷中去,躲避风沙。” “是。”赵峰毫不犹豫地执行着赵玄郎的命令,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听赵玄郎的,特别是以刀疤胡为首的几队人,他们认为赵玄郎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样的风暴里骆驼是不会行走的,他们只能放弃货物和骆驼。一部分人留在了高高的沙山上,另一部分人誓死相随赵玄郎。逆着风沙下山,一行人拉在一起艰难地爬到了西面的沙谷里。 有了高高的沙山作为屏障,沙谷里的风明显要比沙山上的小。赵玄郎很快让赵峰清点了人数,一共五十八人,也就是说遇难的人加上留在山上的人是五十四人。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与风沙抵抗了大半日,大家都是饥肠辘辘。令长欢吃惊的是赵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拖来了六峰骆驼,骆驼上虽然有水和事物,但这些食物对于五十八张嘴来说那是杯水车薪。赵玄郎让赵峰将食物发给大家后,为了保存足够的体力,所有人吃过东西后都静静地靠坐在沙峰上。 赵玄郎看着身边懒懒散散的小九,当然到现在为止,他不会傻到还相信小九是第一次踏进沙漠。 长欢觉察出了赵玄郎的疑惑,她也不在意,反而转过去道:“赵大哥不必担心,如果不改变风向,我们倒是有六七分活命的机会。” “小九都不担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淡然处之的赵玄郎,长欢不禁问道:“难道赵大哥真的不担心这风向改变?”说真的她心里没底,要是这老天真的改了风向,那她们就连一分生还的可能都没有。 “难道小九还要说你是第一次踏进大漠?”赵玄郎半玩笑半严肃看着长欢。 长欢沙哑着声音呵呵一笑后闭着眼睛再没有说话。 赵玄郎眯起了双眼,他心里怎么能不担心,自己葬身大漠事小,漠南战事一触即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只能活着。活着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风沙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大家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也只剩下十二只水囊。 阿依粟挪到了长欢身边递给了长欢一个包袱,长欢打开一看,被风沙吹的又黑又硬的十个馒头。 阿依粟看着长欢悄悄地道:“阿依粟,窗口,没有人的。” 弯月凑过来解释道:“jiejie是说这些馒头她是从厨房的窗口里拿来的,厨房里没人。” 长欢忽然想起了先前听到过的那两个人之间说的丢馒头事件不禁笑了。恐怕在阿依粟的认知里,厨房自然是吃饭的地方,饿了就能去吧。长欢将包袱接了过来,馒头虽然又黑又硬,但还是一线生机。馒头太少,长欢留下了三个后就将剩下的七个馒头分给了赵玄郎和他身边贴身的几个人。 又坚持了半日。 到了第二天晚上,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风向改了,风沙开始由东向西吹过来。砂砾簌簌往下扬,所有人心中升起恐慌。风沙在夜幕下显得更为猛烈,像是要生生将这一干生灵活活掩埋,以此毁灭性的狂野来向世人昭示它才是这片荒漠的主宰者。 长欢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寸一寸被掩埋,阿依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骇人的事情,她柔软而无力的身子随着沙土一点一点往下坠,弯月是习武之人,体力自然比常人更好,她一手抓着长欢一手摸住了阿依粟往上提,风沙依旧无情,三个姑娘无力地挤在一起。 赵玄郎拼命地将砂砾往脚下踩,难不成他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口中含着沙石,喃喃念道:“晋王...” 所有人都拿出了仅存的气力来与风沙搏斗,风暴一声冷笑,轻蔑地看着这些蝼蚁般渺小的人类,继而吼叫地越发凌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