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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入监以后,江中阳就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他总觉得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偷偷看着他。一年多的看守所生涯和三个月的集训生活,江中阳都是在极度紧张中度过的。江中阳相信,如果监狱里还是这样的日子,那他会想方设法的了解自己的生命,他五十五了,已经折腾不起了。 江中阳这一觉睡的很香,等他醒来的时候却觉得全身酸痛,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整个监舍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铺上,而靠近门口的那个铺位已经被人铺上褥子,被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江中阳起身想出门看看,却又不敢乱动。在集训队集训的时候,他知道监舍是不允许串监串号的,可眼下这屋内没有厕所,自己总得方便吧! 在江中阳一筹莫展之际,从屋子外面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男子贼眉鼠眼,江中阳还记得他,亮子。 亮子本来进屋是取烟的,看见江中阳有些着急,便问道:“老江头,你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 亮子闻言大笑道:“老江头子,这是监狱不是地狱,再说了监狱和集训队不一样,那鬼地方不让这个不让那个,在这里一切随便,走,我领你去。” 江中阳对亮子感恩戴德。途中,亮子道:“老江头,你犯啥罪?” 江中阳心道,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人家问也不能不说,说了的话也不好,想了想便道:“诈骗,骗几个钱花。” “涉案金额多少啊?”亮子穷追不舍。 江中阳想起了之前张强的话,哪敢说实话,便道:“没几个钱。” 亮子看听江中阳口气,便知道他不想说,接着又问道:“那你判了多少年?” 江中阳叹了口气,将在看守所学的那套搬了出来,愤然道:“二十年,他娘的无非就是骗点零花钱,在法庭上和法官嚷嚷了几句,居然说我藐视法庭,判我二十年。” 江中阳气急败坏的样子哪能骗的过亮子,在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狡猾,既然人家不愿直说,问多了也惹人烦,亮子也没再问。 虽然不知道这深港老头的底细,但是亮子看人可不是从表面,所以就算别人对江中阳再不敬,亮子他也不会,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 监狱,水太深。 “对了,亮子兄弟,那个张强去哪里了?”江中阳初来乍到,唯一印象好点的便是张强。 “得得得!您可别喊我兄弟,我三哥都喊您大爷,你喊我兄弟,这让我三哥知道了,不得埋汰死我?” 江中阳闻言尴尬一笑,上完厕所之后,亮子让江中阳洗了把手,将他带回寝室,从储物箱里拿出三个盆,里面有盆米饭,还有一盆红绕rou和一个rou段烧茄子。江中阳见状不由咽了口唾沫。 江中阳说道:“监狱的伙食这么好吗?” 亮子闻言乐了,笑道:“你真是集训傻了吧?这是三哥给你买的小灶,花钱的。” 江中阳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白痴,尴尬一笑。 张强知道,他们这些刚刚从集训队下来的新犯,肚子里没多少油水,青菜水果先放一边,一般人下了监狱首先就想吃盆rou解解馋,张强知道那种滋味,何止三月不知rou味啊! 张强入监的时候,短短七个月时间,那体重瘦了四十来斤,牙齿掉渣不说,连下**都变成了黄色,可见营养匮乏到了什么程度。 “吃完饭去水房将盆刷了,我去找三哥了。”亮子言罢,从储物箱里拿出三条一百的香烟,便超屋外走去。虽然来到监狱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但江中阳知道,亮子这是拿烟赌博去了。 江中阳只是叹了口气,低头风卷残云。 “三哥,你点也太背了。” 江中阳饭只吃了一半,便听见门口亮子尖锐的嗓音,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张强。亮子出去不足三分钟,两人便垂头丧气而归,看样子是输了。 江中阳见两人回来,忙放下手中筷子站了起来。 张强见状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你吃你的。” “三哥,要不晚上你掌一单?牌九这玩意不能押啊。”亮子道。 “他娘的我哪里还有烟?你江大爷中午帮我赢的那点烟我全败出去了。”张强气急败坏道。 张强长叹一口气,说道:“白菜游泳萝卜熬汤,下个月又见不了到荤了。” 江中阳再次放下手中筷子,说道:“小强,实在不行你找几个人,我可以帮你斗斗地主。” 张强闻言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一边的床铺上,说道:“我若要说斗地主,估计满监区的犯人都会来找我,但是如果我让你替我玩,现在肯定是没人玩,你那三局太狠了,根局愣是赢了别人十多条香烟,你当这些人傻呢?” 江中阳闻言一怔,是啊!这里又有几个傻子。 江中阳低头吃饭,亮子也出了屋子去看别人赌博,张强百无聊赖之际,拿出一盒芙蓉王香烟,看了半天,决定拆开抽上一根,解除心中烦闷。江中阳见状忙道:“小张,这盒烟给我可好?” 张强闻言有些不悦,但是江中阳中午帮自己赢了不少香烟,虽说都让自己输了,但是既然人家开口了,张强也不好意思拒绝。 张强便将那盒“芙蓉王”香烟撇给江中阳。江中阳接在手中,将中午张强送给他的那盒打开的“芙蓉王”拿出,抽出一根给递给张强,低声道:“小张,想不想赢回那些香烟?” 张强眼睛微眯,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老头,半晌之后才道:“屋里就剩你我两人,有话你不用藏着掖着。” 江中阳道:“我可以帮你把那些香烟赢回来。” “我知道。” 江中阳倒是有些好奇,却听张强又道:“无利不起早,说说你的条件。” 江中阳笑着摆手道:“小张你多想了,我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条件。” 张强一口香烟吸进肺里,却呛的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张强在外面的时候烟瘾也不小,熬夜的时候一宿两三包香烟,可是自从入了监狱,一是得了病,二是没有钱,所以他很少吸烟,只有在心烦的时候他才会抽上那么一两口。 看江中阳态度诚恳不似作假,张强点了点头。输钱谁愿意?能赢钱自然是好,要不然下个月张强家里寄的伙食费便得全部还债,他只能喝那没油水没营养的萝卜汤了。 “你就用这一盒烟?”张强怀疑的口气并未让江中阳有任何的不悦。 江中阳点点头,说道:“我刚刚入监,就像你说的,不能太高调了,一会你带我去,你看我眼神,我盯着那儿你便押那儿。” 张强虽有诸多怀疑,但是输了千八百块,现在也不差这一盒香烟了。 323寝室距离张强的寝室只有一墙之隔。当张强带着江中阳来到323的时候,江中阳发现,这屋跟个棋牌室丝毫没有两样。地上满是烟头。一群没心没肺的劳改犯,都沉浸在烟雾弥漫的赌局之中。 张强扒开围观几人的肩膀,只身插了进去,江中阳紧跟其后。 推牌九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瘦小老头,在他的身后的铺上足足有四十余条香烟。 张强笑道:“我说老王,你今天真没少赢啊!” 被张强唤作老王的老头干笑道:“怎么小三,押几把,刚刚都押开锅了,你却没了影子。” 张强笑道:“我这不是没烟了嘛!拿什么押啊!” 老王道:“小三你跟我玩虚的?你没烟跟我拿,你小三的信誉我还不放心?” 张强摆摆手道:“我再输下去就要卖腚去了,我可要守身如玉的出去,不象你们这些老改造,改造一回被N个人爆了菊花。” 老王听了却并不生气,笑道:“你是赶上改造光明了,提前几年你还不是一样。” 张强则反击道:“提前几年我还不一定犯罪呢。” 老王虽然和张强嘴上说话,但是手底下丝毫不含糊。 张强啧啧道:“外围一圈就压五百,注也不小啊!” “是不小,但是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张强回头,搂着说话那人的肩膀笑道:“我说宝子,你不吹牛能死?你能赢的话这烟都能跑老王铺上去?” 宝子冷哼一声道:“运气不好罢了。” 张强大笑道:“你就吹吧,你什么时候点运气好过?大家叫你“丧宝”我看一点都没错。” 宝子也调侃道:“我说三哥,你也别埋汰我了,别人叫我丧宝,我看你“战神”的绰号比我还响,百战百败的战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