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刘少飞到双菊小区找王菊的路上，又将案情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但他还是不明白，距离王菊的丈夫李强被害，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王菊当初也已经录了笔录，为什么还要去问她？ 因为人的记忆是有限的，经过时间的推移，王菊对李强出事之前的记忆很有可能已经模糊了。她再说的话，可信吗？ 要知道，人的记忆是很容易受外在信息影响的，也容易和现实发生偏差。 他想起林恪说要再和死者家属谈一谈的时候，林摇说的话：“死者如果经常在网上和凶手联系，死者的家属肯定会知道死者平时的异常。因为他们平时表现得太好，死者家属没有怀疑。如果有人引导，死者的家属或许会想起曾经发现过但没在意过的异常。” 只是刘少飞私心里是不想再去打扰死者家属的。毕竟死者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死去，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案子没破就算了，还要再去和死者家属谈死者死前的事情，这无疑是对死者家属的二次伤害。 如果能得到有用的线索还好，要是没有……人都死了，却让死者的家属去怀疑生前对她们极好的死者是否有外遇，这对于死者家属而言，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即便是死者真的有外遇，刘少飞也不愿意让死者的家属知道。因为有时候，真相往往是最能伤人的。活下来的人本来就承受着亲人离去的痛苦，要是再知道离去的亲人曾经对她们的背叛…… 刘少飞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丢在地上，脚上用力一撵，火星熄灭，燃烧过的烟丝就此化为灰烬。 他走进了双菊小区，找到王菊家所在的楼栋、楼层，爬上去。有些掉漆的门上光秃秃的，不像对面的门上，贴着一个红底金字的福，两边是一副红底黑字的对联。 王菊家的门边，贴的，是白色的挽联。 刘少飞看着那连猫眼都没一个的门，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心口一阵闷闷的疼。 但是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去做，因为凶手还逍遥法外，而且凶手已经确定是连环杀手，除了被抓住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她不会停止，会陆续杀害其他符合她想要的类型的人。 “叩叩叩--”刘少飞抬起手，轻握成拳敲响了那光秃秃的门。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间传出回音，只听得里边儿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女声：“谁呀” 电视的声音停止，脚步声传来。 “咔哒”一声，门锁因为里边的人转动把手而发出声音，片刻功夫，里边的人将门往外一推，门开了。 透过洞开的门缝可看出，里边是一套装修得极为时尚的复式公寓。 一个穿着真丝家居服的女人开门，她披散着头发，脸色憔悴，有些防备地看着林摇和林恪：“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另一边的刘少飞已经在王菊家里坐下，并且表明警察身份。 因为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王菊和李强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儿李春燕也已经放学回来，被王菊打发在屋里写作业。 王菊和于梦娜一样，对于来访的人感觉到很疑惑。 “刘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死者家属的提问，刘少飞很认真地说了来访的原因，即想要再问一问李强生前的情况。 林摇和林恪在面对于梦娜的提问时，林恪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站在林摇身后，林摇则端出了人前冷静端方的模样，微笑着说：“我叫林摇。”她又指了下林恪，“他叫林恪。我们是警方请来的顾问，负责调查包括你先生在内四个男人被杀的案件。” 于梦娜显然是很疲惫的。她双目无神，脸色发黄，面色含悲，走路也有气无力的，像是还没有从刘启之死的事情里走出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林恪和林摇进屋，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厨房走出穿着打扮还挺时髦的大妈，手里握着把锅铲，问她：“是谁啊？” 于梦娜说了之后，该大妈就说留林恪和林摇两个人吃饭。林恪抿唇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是拒绝的。林摇则含笑说：“不用麻烦。” 于梦娜在大妈又进厨房后，为林恪和林摇两个人一人端了杯水，然后才在他们对面坐下，将脸侧的头发撩至而后，说：“那是我妈。自从我老公……” 她有些说不下去，哽咽了一声，继续：“之后，我妈担心我想不开，就和我爸搬了过来照顾我。” 于梦娜年纪并不大，如今也就二十七八岁，还没有孩子。刘启死后，她分到了这一套房子还有一些股票、存款。 林摇面上浮现出抱歉之色，说：“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一问你，这些事情可能你平时并没有注意，但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凶手一天不落网，就还会有人和你先生一样遭遇不测。” 于梦娜无神的双目中留下两行泪水：“我知道的，都和警方说过了。” 林摇安抚她：“没事，我们是做犯罪心理分析的，专门研究犯罪行为和被害者之间的关系，会从心理角度分析凶手为什么会选中你先生。” 她一边说，一边抽出纸巾递给于梦娜。于梦娜擦了擦面颊上的眼泪，看向林摇：“你们会抓住凶手吗？” 林恪此时看到于梦娜的伤痛，感觉完全不能理解，但他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林摇死了而他还活着，心口就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般，疼得很。 情感对人来说，是很致命的弱点。 所以，他的弱点，是林摇。 他喜欢这个弱点。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微笑。 林恪没有回答于梦娜的问题，在林摇还没开口的时候，他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刘启是怎么认识的？” 于梦娜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林恪：“知道这个，对你们查找凶手有用吗？”说到这里，她声音变得哽咽，“你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我老公报仇！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年轻、优雅，顾家、有责任……他今年才升了职，有那么好的前途……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坚持让他回家，不让他去应酬就好了。那天晚上他让我别等他，我竟然真的没等，自己睡了，第二天才发现他一夜都没回来。都是我的错，我……呜呜呜……” 林恪点头：“当然有用。因为刘启就是你杀的！” 于梦娜闻言噌地就站了起来。她双手紧握成拳，瞪圆了眼看着林恪，哭声中带着愤怒和恐慌：“我怎么可能会杀我老公？我和他是在公司认识的，当时我和他互相有好感，他对我表白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和他一结婚，就辞了工作，他说我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随便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我们结婚五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也从来没有吵过架！就是今年，他不管是出差还是节假日，都会给我买礼物！而且我们夫妻恩爱彼此信任，也没有小三插足，我为什么要杀他？” “呜呜呜……”说到这里，于梦娜泣不成声，厨房里于梦娜的妈听到声音也出来，正要开骂的时候，就看到林摇清清冷冷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刚刚进门时的和善。 她脸上的表情也软了，忙替于梦娜解释：“我们家梦娜从小性格就弱，遇到什么事儿从来都只有让别人欺负的，她怎么可能会杀人？你们可别冤枉人！” 林恪却不听她的，只是问于梦娜：“你老公的电脑和手机还在吗？这是重要物证，你要是隐匿不交，就是私藏证据，根据中国刑法……” 他还没说完，于梦娜就哭着说：“在这里，都在这里。他的手机他一直随身携带，他的遗体被发现后手机就已经不见了，电话也打不同。他经常用的电脑在书房里呜呜呜……” 她哭着，引林恪去书房。林恪打开刘启经常用的电脑和笔记本，发现电脑上的社交软件除了□□就是维信pc版、微博。其余的都是专业软件。笔记本上也是一样的。 林恪把台式电脑和笔记本上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刘启生活方式很健康，他不浏览色/情网站，也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淘宝记录上显示他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买过两盒杜蕾斯。 林恪问于梦娜：“你和刘启准备要孩子吗？” 于梦娜哭：“当初我年龄还小，想玩儿两年再要孩子，他也同意了。今年我们两个觉得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他已经三十好几了，我也二十七岁了，所以觉得该生孩子了……” 林恪神情严肃声音清冷：“你们性/交的时候做防护措施吗？” 于梦娜泪流不止，觉得难为情，但还是回答：“今年开始就没有做措施了。” 林恪手一直在键盘上动着，一边查刘启的其他信息一边问：“刘启在网上买过两盒杜蕾斯，你知道吗？” 于梦娜抹眼泪：“知道，之前到货的时候，他说他才想起我们已经商量好不做措施了。” 林恪起身：“现在还在吗？” 于梦娜点头：“在。” 林恪：“在哪里？” 于梦娜拿出那两盒杜蕾斯，林恪仔细地看了看，其中一盒被打开过，但里边的儿套并没有少。 随后，林恪又取了于梦娜的指纹，继续查看刘启的笔记本和电脑。几分钟过去，林恪发现刘启的笔记本上有一个加密文件，他去看了看刘启曾经住的屋子，又在大脑中模拟刘启的生活，很快就试出了刘启的密码。打开文件夹后，只见里边儿都是视频。并且别他特别标注了姓名和序号。 名字1的视频里，都是女人用手机自拍的自/慰视频，编号2以后的，都是真枪实战做的视频。每一个视频的日期都不一样，姿势花样也都不一样，但能看出来，里边的男人，是刘启。 于梦娜看了登时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去了三魂七魄。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视频，泪如雨下，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感觉这个世界好像都变了，变得她不认识。她知道的刘启是温文尔雅的，是温柔体贴的，是对她很好很好的，是她可以信赖一生的人。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 她是从二流院校毕业的大学生，家里人托关系把她送进刘启所在的公司实习的时候，她做了两个月，就不想做了，因为公司的老员工总是欺负她，总让她跑腿儿不说还没好脸色。有人知道她是空降来的，说她背后有关系，还说她长得不错，很有可能是被谁包/养了才……在公司谣言泛滥的时候，是刘启呵斥了传谣言的人，并且表示要公开追求她。 她怕家里的父母担心，不敢报忧只敢报喜，所以一直都没说。在她感觉到最迷茫的时候，她一直暗恋的刘启果然就开始追她，她自然答应了。刘启让她在公司挣够了脸面，那些人也再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些有的没的，也没再让她跑腿儿买什么咖啡凉茶。 刘启长得好，能力也强，难得的是很有风度，还温柔体贴，是众人眼中难得的金龟婿。 她很快就和他进入了热恋模式。在他得知她不想工作的时候，就表示她本来就该他养的，她只需要做一个吃饱喝足的米虫就足够了。 但当时的她觉得，她应该要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刘启，所以一直坚持工作，等到她和刘启结婚的时候，她已经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出色了。 虽然她结婚后就辞了职，但刘启在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给了她，两个人常常一起去旅游一起出去散心，或者就简单地窝在家里一起看电视……她也习惯了做全职太太，就在家自己打扫打扫房间，然后为刘启做做饭、买买衣服…… 就在于梦娜伤心地回忆往昔时，林恪不疾不徐地说：“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而林恪的声音继续响起：“清空你的思绪，你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发生过。刘启还活着，他对你很好，很温柔，很体贴，除了工作，他的时间基本上都用在你身上了。但是他很奇怪，平时很喜欢看手机，他看着手机的时候，和你说什么了？” 于梦娜在林恪的声音中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刘启还在的时候，他穿着休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背靠沙发垫，长腿交叠，抱着手机。一边看，一边和看电视的她说最近有趣的新闻。 “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和我讲网上热门的新闻。” “你感觉用手机在做什么？” “看新闻。” “你确定他在看新闻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一边看一边和我讲热点新闻。” “好，现在他放下了手机，之后，他去干什么了？” “他抱住了我，然后亲我，他硬了，我们开始……” “你推开他，拿起他的手机，看一看，上面都有些什么软件？你记得的，你偶尔看到他的手机，会看到上面装的软件，只要你拿起手机，就一定能看到。” 于梦娜开始吐出一个个软件的名字，连“支付宝”“xx银行”都说了出来，随后又说：“□□、微信……” 她皱起了眉。 “还有吗？”林恪问。 “我不知道……” “仔细看，你知道的。他的手机界面你很熟悉，他最常用的软件是哪一个？” “微信。” “他常常用微信做什么？” “联系同事。他的同时都用微信，公司还建了微信群。” “还做了什么？” “看新闻。微信会有新闻推送，还有他关注了一些财经方面的公众号，他每天都会看。” “没有别的软件了吗？” “没有。” “他玩手机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别的动作……他有时候会拿着手机摇。” “现在，你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林恪话音刚落，于梦娜就睁开了眼睛。在她朦胧的视线中，林恪往门口走去。 林摇和于梦娜的母亲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林恪一出那个房间，于梦娜的母亲连忙就大步走到于梦娜身边，把她抱住，两个人一起哭：“作孽啊……” 于梦娜睁开眼之后，哭着看向林恪：“我不知道他电脑里有这些东西……我没有杀人……” 林恪点了下头，双手插在裤带里：“我知道你没有杀人。” 话落，就不再说话，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节哀顺便。” 林摇对林恪适才近乎于无礼的性格感觉有些不妥，但一时又不该怎么说，想了想安慰人的真诚是什么模样，模仿了出来，对于梦娜安慰了两句：“真相总是要面对的。于小姐好好保重。若果有什么困难，就和你父母说。你有一对很爱你的父母，为了让老人家安心，你也该好好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打算了。” 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对于林恪刚才的无礼，我很抱歉。” 等走出于梦娜所住的小区后，林摇才问林恪：“你知道她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说她是凶手？” 林恪发动车子：“她总是答非所问，我不想让她浪费我的时间。” 林摇只觉得一阵秋风扫过，她背后飘下一片枯叶，甚是萧瑟。她皱眉：“她很伤心。” 林恪看了林摇一眼很奇怪地说：“她很伤心和她说话完全没有逻辑有关系吗？” 林摇：“……”她竟无言以对。 但，“你刚刚，疑似对她造成了二次伤害。这样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感觉有些……” 感觉有些不对。 林恪转头看向林摇，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起来：“亲爱的yao，你此刻的逻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对于你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却没有变得和我一样逻辑分明，我深感遗憾。” 说完，他一手握在方向盘上，一手横伸出去，准确无误地摸到林摇的头，抚了抚，说：“不过，你应该感到欣慰，因为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我身边耳濡目染。” 林摇怒，一把拍掉林恪的手，说：“去你的！” 随后她又说：“我知道，你想说，这不是二次谎言，而是揭露真相。” 戳穿了刘启的谎言，让于梦娜知道了真相，这并不算是二次伤害。因为有些时候生活或者我们身边的人欺骗了我们，但虚假的幻象未必就是好的。所以，真相固然是残忍的，但早晚都要去面对。 林恪：“……” 他灰着脸看了看林摇，又专注于前面的路况，开口问：“为什么？” 他问的是，刚刚林摇那被他批为没逻辑的话，以及林摇为什么会安慰于梦娜。 林摇看着车窗外的行人：“我只是以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来思考了一下问题。” 林恪脸色灰败起来：“我真是失败。” 林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嘴里却揶揄：“你刚刚才知道？” 林恪握着方向盘，让车子转了个弯，回答林摇：大多数人都希望变得更聪明，你为什么要变得更笨？” 林摇脸一黑，觉得手有些痒，真相一拳挥到某人的脸上。但仔细一想，用林恪的方式的回击林恪：“你这句话有逻辑问题。‘大多数人想变得更聪明’和‘我变得更笨’是两个不相干的命题。当然，我要声明的是，我并没有变得更笨。” 林恪轻轻地笑了声：“对于你能抓住我的逻辑漏洞，我深感欣慰。yao，你并没有变得更笨。但这并不影响我觉得你试图让自己变笨的行为很不合理。” 林摇瞪了林恪一眼，把头一扭，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不说话了。 林恪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他家的yao好像生气了。但是yao即使是生气，也好可爱。然而现在的重点不是yao好可爱，而是他应该怎么让她不生气…… 这件事情很有难度！ 正在林恪一边开车一边苦思冥想的时候，林摇发现她生气林恪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还是好好地开着车，到底气不顺，抬脚就踢了一下林恪的腿。 虽然力道并不重。 林恪感觉到腿被踢了一记，话中隐约带着丝高兴：“yao，你要家暴我吗？” 林摇：“……”这是被虐成抖m了吗？ 她问：“你喜欢被我家暴？” 林恪想了想，他当然不喜欢被打，但是每次林摇生气的时候，只要打他两下就好了，力道也不重，就和挠痒痒一样，再没有能比这个更快让林摇消气的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喜欢。” 说完，又加了一句。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