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麹义被革职问罪的消息对于顾锦同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雨。【】 子时未到,他就急号召终将领,行军至比峡。 夜色黑的近乎浓墨,暴雨急降压在行军者的肩膀之上。 前世顾锦同被麹义奔袭追逐至蠡县,幸得洪王相助才逃过一劫,但损兵折将实在严重,而后才重整旗鼓对峙比峡谷,麹义阵亡,顾锦同直杀朝宫,夺得天子剑。 而这一世,顾锦同的兵马死伤寥寥,麹义反而被问罪。 想起之前两军对垒时顾锦同未尽全力,又不断诱麹义投降。 还有那晚他问她的话。 如果兵败蠡县,她还跟不跟? 姣素撩起帘子看向前方。 顾锦同骑骏马在前,与她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只能看见银白色的盔甲亮光。 这一世顾锦同应该很快就会得到他想要的吧。 姣素疲惫的倚在了车辕上。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进着,风大雨急,寒意刺骨。 裘氏与她共乘一辆车,上前为她披上一件斗篷,触摸到她的手,冷的像快冰一样。 “夫人。”裘氏惊的坐直,摸上她的额头,烧的跟一团火似的了! 一堆骑兵从她们马车前经过,烛火照亮了她的侧脸,姣素两颊赤红,双目微阖,双唇白的跟一张纸一样。 裘氏立马知道不好,连喊车停,叫婢女去告诉蠡公。 姣素缓缓的睁开了眼儿,叫住婢女:“行了。”裘氏脸都吓得跟她一样白了:“夫人!您人快烧糊涂了!” “不过是淋了点雨,烧起来罢了。现在急行军,哪里还有时间停车看诊问脉熬药的?”姣素笑着,挣扎的坐起:“你不要多事,你安静的在我身边守着,我睡一觉就好了。”说着挥了挥衣袖,对婢女:“你去吧。” 婢女看了看,束手退下。 马车跟着部队急速奔驰着,颠簸的高度似快飞起来了。 裘氏托她起来喂水,只吃进了一小半,倒在她身上一大半,干脆也不吃了,换了衣衫睡下。 她半梦半醒之中,好似又起来吐了一次,吐的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梦里好像听到了战鼓的雷鸣声,雷霆万钧的车辕碾压声,杀声—— 姣素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睁开眼儿,似乎总感觉看不见天日一样,天上黑的发紫,没有一点的星光。 “水,水……” 清凉滑动的液体进了她干涸的唇。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张有棱角的薄唇。 “阿姣,阿姣……” 是谁在耳边叫她? 姣素睁开了眼儿,很快又昏了过去。 “夫人都烧了三天三夜了还没醒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锦同踱手问。 台阶下,宫中御医跪了一地,两侧各站在十数名七尺来高的士兵。 “蠡,蠡公……”为首的御医哆哆嗦嗦跪地拜首:“夫,夫人这是疾风入体感,感染的风寒……”他偷偷抬眼觑去,看着宝座上面若冠玉的贼寇,咽了一口口水:“再,再过几日就会醒来了。” “嗯!”廖樊提刀横在御医脖颈之上:“老小儿,俺嫂子到底几日才能醒!你若治不好她,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廖樊抽出了刀,刀光莹莹。 御医吓得摆手:“好汉,好汉饶命啊!” 不经怕的两三个立马昏死过去。 “廖樊。” 始终沉默的顾锦同喊住他。 廖樊不甘愿抽回刀,不忘狠狠瞪了那御医一眼。 “老者见笑了。”顾锦同下台阶扶起御医的双臂,歉意道:“只是鄙人的内子身子实在羸弱,不得不让我担忧。想来夫人明日定能退烧吧。” 御医看他,后背汗流的更快。 “是,是。”他拾起袖子悄悄的擦去鬓角上的汗水。 姣素底子太虚了,连着几日的担惊受怕,奔波劳累,再加上淋了暴雨才烧了起来。 顾锦同坐在了她床旁,目光眷眷。 他伸出了手来回抚摸她干涸的唇角,低声说:“快醒来吧。” “大哥,那,那个骊姬怎么办?”廖樊为难的问。 从比峡谷杀入朝宫,用了整整一天一日,天都杀红了,暴帝生俘,却不想那般丑陋凶残的君主竟能生出如花似玉的帝姬。 廖樊心想他看着都心动,更别提大哥了,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 顾锦同抽回了手,站起。 “大哥,是放了还是直接充作夫人?” 他沉思了一会儿,望向床上不醒的人:“先放着吧。” 先放着? 先放着是啥意思啊!是要还是不要啊? 廖樊摸了摸鼻子。 门外孙起进来。 顾锦同迎面就问:“莫千琼找到了吗?” 孙起颔首:“找到了。”他顿了顿:“只是蠡公,洪王的信使来了。”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 廖樊跳起:“他/奶/奶的,俺们被麹义追的满地乱跑的时候,洪王去哪儿了!现在晓得派人来了!” 顾锦同和孙起沉默着,他们望向墙上的天子剑还有案桌上的碧玺。 “主公,见吗?”孙起问。 …… “见。” “好,我去准备准备。”孙起敛目退下。 顾锦同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回过头对廖樊低声说了几句,廖樊看着他,面色顿时凝重了下来。 “晓了大哥,俺一定办好这事!” “去吧。” 廖樊提刀退出。 顾锦同背手而立,站于夕阳之下。 大雨洗涤后的长空清澈湛蓝,云层高的极目远眺无穷无尽,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无限的长远。 这天下间,只有他一人踱手而站。 整个帝都的景色都俯瞰而尽。 顾锦同抽出百辟插入靴子之中,踏着台阶一阶一阶而下。 没有察觉,姣素的手指动了动。 紧闭的双眼缓缓的睁开。 一缕光投进了她的瞳孔,她终于从一场极长极长的梦中清醒了…… ...